几个人相互看看,陈永文的脸上有些惭愧之色,但很不友好地说:“我们家的事,不用你操心,我们马上要出工了,你回去吧。”
在前一刻,赵小禹在心里预想到陈永文可能会是这种态度,他已经酝酿好了破口大骂的言辞,但这时却说不出那些话来了。
“哎,”他不想叫陈永文爸爸,但也觉得直呼其名有点不妥,就用了一个“哎”字,“你们当年生不出女子来,急得要死要活的,辛苦了十几年,好不容易生出陈慧来,不得把她当成宝贝吗,怎么能用她换亲呢?
“你知道武家是什么人家不?简直不是人,连牲口都不如,杀人不眨眼,吃人不吐骨头,他家二媳妇被他们全家人按住活活地打死了,你们也要让陈慧走那条路吗?”
这时一个后生不高兴地说:“玉凤她二嫂是上吊死的,可不是被打死的,你不知道不要乱说。”
赵小禹瞅了他一眼,猜测他就是要娶武玉凤的老二陈子光,正要回怼,陈慧追了回来,叫了声“九哥”,拉了拉赵小禹的胳膊。
陈永文脸上的惭愧之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副自暴自弃又讥诮的神情,语调也带着嘲讽:“你们富人家不懂我们穷人家的苦,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还是走吧,别让我们家的穷酸气熏着了你——慧慧,回家去!”
陈慧正要走,被赵小禹一把拽住,甩在身后。
“哎,老陈,你没本事就算了,穷就算了,没人嫌你,怎么还理直气壮起来了呢,你是替全国各族人民受的穷吗?我爷爷打了一辈子仗都没有你这么骄傲!”
赵小禹被他一个“富人家”说得心里极度难受,从小到大,他感受到的穷不比任何人少,孙桂香进门之前,他吃了几年干烙饼泡凉水,喉咙都被戳起老茧来了,你们有什么资格说穷?
他不停地告诫自己要注意礼貌,但还是忍不住对亲爹使用了“老陈”这一称谓。
“没人嫌我?你说得轻巧!”陈永文指了指几个儿子,“你问问他们嫌不嫌?一个个的,这个嫌我不给他吃好的,那个嫌我不给他穿好的,这个嫌我不供他上学,那个嫌我不给他娶老婆,我这老子当的就像个奴才似的!奴才有时还能讨得主子的欢心,给个笑脸呢,我累死累活连一点好都落不下。”
他蹲在地上,捂着额头哭了起来,“你以为我愿意把这么大点的闺女送出去吗?我不心疼吗?”
赵小禹原本做好了战斗准备,子弹上膛,一触即发,没想到陈永文一点战斗力也没有,刚说了几句就哭了起来。
“哎,老陈,”赵小禹只能改变战术,“你家儿子娶不到老婆不是因为你没本事,是因为他们自己没本事,你哭个什么,反正你有老婆了对不?家里穷但能娶到老婆的大有人在,你看电视里那些男的,一群女的跟在屁股后头,拿扫把都扫不开,越漂亮的女的越喜欢穷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