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定国断豪才杨恽案,大展雄才,深得刘询喜爱,一路高升,位居丞相。
宣帝甘露二年(公元前52年),御史大夫杜延年年老体衰,被免职,刘询立即提拔于定国担任。作为“中兴之君”,刘询很英明,没埋没人才,例如没胡乱地将张敞给杀了。在中央集权主义时代,千里马重要,伯乐更重要。
扶大厦于将倾,刘询扭转皇权即将崩溃的趋势,使大汉走向正轨,可以说是一代明君。但在生命行将结束时,有一件事始终让这位圣明之君放不下,他放不下的乃是儿子刘奭。刘询英明神武,儿子刘奭却孱弱好儒,只懂虚文腐礼。刘奭的柔弱个性,不能全怪他,应该从他的生活环境和教育背景找寻原因。
刘奭八岁就被立为太子,生活优越,是一朵长在大树下的小花,与刘询这根早年流浪在民间的劲草不同。环境能塑造人,刘询早年生活艰苦,因而他坚忍果决,能够经受大风大浪;刘奭是一个不懂生活艰辛的孩子,从未受过生活的磨难,也未经历过人生的风雨,更不会懂得人心的奸诈。
大汉君王治国,讲求“外儒内法”,表面上玩儒家功夫,以仁礼治国;内里施展法家手段,以严刑酷法为后盾。刘彻是这样的君王,刘询也是。刘询为巩固皇权接连处死赵广汉、韩延寿和杨恽等朝廷要臣,其子刘奭却不能承受。刘奭上书刘询,说刑罚太过苛刻,应该用儒术治国。刘奭这句话,体现了他暗弱的性格特征和好儒的思想趋向。刘询告诉他,治国方略讲求“外儒内法”,否则大权必然旁落。刘奭没经受过与外戚、士大夫和宦官的争夺战,不能理解刘询言语的深意。
经此一事,刘询知道了刘奭个性中的弱点,知其难以撑持大汉基业。刘询曾对人言:败坏我大汉基业的,就是当今太子。刘奭懦弱,刘询也曾想过另立太子。他心中的人选是淮阳王刘钦。可是,刘询始终不能忘却对许平君的感情,内心经过一番事业和感情矛盾争斗后,他选择感情。
许皇后与刘询早年共苦,却不能晚年同甘,刘询很遗憾。许皇后香消玉殒,留下孤苦无依的刘奭。如果刘询再抛弃他,刘奭就成了当年的刘询,甚至比当年的他更惨,因为刘奭并没有独立生活的能力。一想到许皇后,刘询就心痛;再想到刘奭是许皇后留下的骨血,刘询的心就软了。
弥留之际,刘询招来三位要臣,准备托孤。
刘询将刘奭托付给史高、萧望之和周堪。史高担任侍中一职,他是刘询的表叔,代表外戚势力。史高本人无能,但他背后的靠山很强悍,别人不能轻易撼动。萧望之和周堪是刘奭的老师,他俩权力不大,但学术功底深厚,谋划有方。
为了进一步平衡这三者的力量,使他们势均力敌,互相制衡,也为了奖赏他们,刘询重新分封一次。刘询封萧望之为前将军,兼任光禄勋;封周堪为光禄大夫;封史高为大司马,兼任车骑将军。萧望之和周堪代表潜在的士大夫势力,如果他二人能够好好利用智谋,可以阻止外戚专权;史高代表根深蒂固的外戚势力,靠着这棵千年古树,史高能够防止士大夫弄权。
宣帝遗诏,命萧望之、周堪和史高共同辅佐刘奭。
于定国一向不喜欢惹事。所以刘询任他为相,却没有叫他辅政。于定国断案,能够达到“民自以为不冤”的效果,因为他喜欢充当和事老,不惩处甲方,也不优待乙方。于定国这种性格,适合做事却不适合辅助君王。如果让于定国辅君,他只会暂时缓和争夺诸方的矛盾,而不是彻底解决。矛盾被缓和,但仍旧存在;如果于定国身死,矛盾大爆发,刘奭将无法控制。以刘奭的能力,不可能在夺权大战中胜出,刘询需要顾命大臣彻底消灭矛盾,而不是缓和矛盾。
主昏弱臣下党争不断
史高与萧望之相比,一个是地下的泥淖,一个是天上的云彩。萧望之是儒学大师,事事都站在德行的高峰,一副万世师表的模样。在儒家的理想境界里,当其位就要有其能,更要谋其政。史高无德无能,被封为大司马,深怀儒士理想的萧望之不服。萧望之身为顾命大臣,就想履行他的职责,驱除史高,架空他的权力。
同时封了三位顾命大臣,宣帝的目的是希望实现三角稳定,互相制衡。然而,萧望之和周堪的相似性很强,他们俩都代表士大夫,只能算是同一股势力。萧望之是东海兰陵(今山东苍山兰陵镇)人,周堪是齐郡(今山东淄博东北)人,他俩是老乡。他俩都曾拜夏侯胜为师,钻研《尚书》,师出同门。萧望之是太傅,对《齐诗》研究精深,周堪是少傅。这么多相似性叠加在一起,他俩就相当于站在同一条船上。更重要的是,他俩面对一个共同的敌人,无能而居高位的外戚史高。
于是,三角计划蜕变为两极对抗,即萧望之联合周堪对抗史高。史高是外戚,势力根深蒂固,难以撼动。要与泰山比雄,就必须找寻另外一座大山,这座大山就是皇室子弟,学术大师刘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