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事议定,接下来便是付诸实践的时刻了。
其实,在耿恭于西域立下赫赫战功之后,回到洛阳本就应该被封侯的,但是皇帝刘炟认为,耿恭无论如何地骁勇善战,也无论立下了多少的汗马功劳,他都只是一个外人。所以耿恭只被封为一个禁军统领。
耿恭心想,自己这次是主动请缨,且胸中早已经有了退敌良策,这些皇帝刘炟都是知道的,因此,此次出征,皇帝陛下必将会拜自己为主将,统帅大军征讨叛逆。耿恭甚至觉得,自己建功立业的时机又一次来临,人生最为辉煌的时刻就在自己的眼前。
可惜,他想错了。甚至满朝稍微有些见识的官员也想错了。刘炟并没有拜耿恭为主将,而是以中郎将马防行车骑将军事,耿恭这一个曾经身经百战的老将,竟然只是被委以副将之职。众所周知,马防是马氏家族中最没用的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其实他们不知道,皇上此举是甚有深意的。因为他记得,此事之前,自己刚刚为马氏一族赐爵封侯之事,与皇太后马氏发生争执,最后搞得自己灰头土脸,封侯赐爵之事也只能就此作罢。
皇帝觉得,当前如果赐封于马氏兄弟,很明显,会让人认为自己太过徇私。因此,只有让他们荣立功勋,才能够在自己赐封他们之时,百官甚至是母后也无言以对。百官对此,心中虽有质疑,但却不好直接反对。皇帝为了让舅父稳操胜券,将拱卫京师的北军所有主力,总计三万人配备给马防,更有耿恭这一当世名将随军参谋。汉军此行,还不是手到擒来?
大司空第五伦本就是个直言不讳的性子,先前见皇帝任人唯亲,就心存不满;但是考虑到之前皇帝在马太后那里大大地失了面子,自己也就不好太过紧逼,让皇帝另换主将。可是这次不同,京师洛阳的精锐几乎都被马防带去凉州。马防是个庸才,这是谁都知道得一清二楚的事情,此次他担任主帅,胜利了万事大吉,可是万一败了,则洛阳再无兵可用,羌族如果居高临下,挥师东进,则皇朝危矣!
第五伦向皇帝刘炟陈述其中厉害,可谓言辞恳切之至。其实皇帝何尝不知道,自己的这个舅舅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也正是因为其无才,所以才更需要强大有力的兵力保障。何况自己曾经命令过马防,让他遇到大事之时,一切事宜还需要多听听副将耿恭的看法,相信此次西征,汉朝大军无论如何也不会败的。可是第五伦位及三公,丝毫不理解自己的苦心不说,还处处与自己作对,实在让人难以忍受。刘炟性格比较舒缓,因而对第五伦劝阻之事,也就没有深究。但是要他临时替换主将,却是万万不能的。
建初二年(公元77年)秋,行车骑将军事、中郎将马防与长水校尉耿恭带着援军三万大举西进,行军路上,只见黄沙弥漫,马鸣风萧萧;旌旗舞动,鼓动山川摇。三万大军,一字排开,如一条刚刚逃出洪荒的巨龙,浩浩荡荡地向西凉席卷而去。数十日之后,大军前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抵汉阳郡首府冀县(今甘肃甘谷县东南)城下。
而此刻的羌人大军,主力并不在冀县之内。眼见汉朝援军只有区区三万人马,比起迷吾所部的五万人马,实在不算多。何况羌人军队还获取了本地大多数人的支持,对本地各处的地形也甚为了解,可以这样说,天时地利人和,羌人军队已经占据了其中的大部分。如此看来,羌人军队几乎是必胜之局,为何迷吾会不战而逃呢?难道仅仅是因为汉军之中有一个盖世名将耿恭吗?
这些疑惑,不仅汉军不了解。即使是羌人军队的一般将领,也对迷吾的做法表示困惑。只是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羌人军中虽有诸多不解,却也甘心听从大首领迷吾的号令。
毫不夸张地说,迷吾是真正的一代枭雄。他不仅有自己领导羌人、抗拒汉军的勇气,也有趋利避害、上军伐谋的智慧。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迷吾对于汉军的动向、汉军军士素质的了解,一点也不逊色于对自己军队的了解。他知道,朝廷大军都是拱卫京师的精锐,一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角色。自己的军队刚刚连番遭遇大战,已经疲乏不堪,因此汉军虽然行军千里,却还可以说有以逸待劳的优势。此外,耿恭之勇略,天下谁人不知?因此,此次战役,羌人军队只可以智取,不可力敌。于是迷吾急忙放弃对陇西郡的进攻,转身西去。他断定汉军不可在此久居,因此只要汉军一撤,自己还可以卷土重来。
不久,迷吾大军就攻破傅育在临羌设置的防线,南渡黄河直接回到自己的老巢尕让(今青海贵德县)。可是他忘记了一件事情,不是所有羌人部队都能够及时转移的,自己率领大军离开,其他部落的军队便会就此失去援助,势必会陷入重重包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