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进终于等到了这句话:“诸位谬赞了,实际上此番能有突破的进展,要多亏了一人!”
陈尧咨奇道:“谁?”
狄进道:“正是开封府衙的上任推官,袁刚袁弘靖!”
“是他?”
除了吕安道外,陈尧咨和王博洋都是一怔:“难道说仕林见到过失踪的袁推官了?”
狄进摇了摇头,轻叹道:“很可惜,我并没有见到袁推官,是得吕推官所赠,看到了他的遗留之物,一本刑名笔录……”
吕安道清楚,到自己该出面解释的时候了:“大府,是下官见狄解元是刑名一道上极有天赋,便将好友袁弘靖昔日所赠的刑名笔录,交予了他!”
狄进接着道:“孙家灭门案中,由于头颅尽皆消失,就给人调换尸体,遮掩身份的机会,但这能欺骗旁人,却无法骗过对现场仔细勘验的袁推官,毕竟调换尸体可以,却掩盖不了衣物的不合身。”
“不错!”陈尧咨表示认同,可看了看坟地,又皱起眉头,叹息道:“可惜当年没有继续查下去,如今尸体葬入已经三年,便是棺木没有破损,什么衣物也都烂光了,这就没了直接的证据。”
“所以才有了验骨血荫之法!”
狄进将逻辑彻底理顺:“此法是袁推官给我们留下破解这未解迷案的钥匙,哪怕衣物焚毁,遗骨受损,真相也能现于白骨之间,不被彻底掩埋!”
“说得好!”
陈尧咨抚掌赞叹,又沉声道:“如此看来,袁推官确有被贼人栽赃陷害的可能,凭白担下了焚毁案卷的骂名,当年之事必须查个水落石出!”
王博洋更露出愤恨之色:“凶手如此胆大,无论是谁,都要将其揪出,还我开封府衙一个清名!”
袁弘靖作为推官,如果真的收受好处,焚毁案卷,那开封府衙面上也不好看,可谓一损俱损,如今能为其洗清恶名,于公于私,众人都是愿意的。
狄进道:“不知这位袁推官的家人,现在何处?”
陈尧咨权知开封府不足一年,自然不知此事,王博洋也不关心这等事,倒是齐齐看向吕安道。
吕安道眼眶一红,终究还是难掩激动:“下官与袁弘靖是旧识,知道他的家人住处,他们这些年,过得很苦!”
如果按照官场规矩,最后一句其实不该说,毕竟是当年府衙匆匆下了判断,但吕安道确实过于激动,而陈尧咨也不在意这些:“待得此案了结,老夫要亲自去他家拜访,为这位忠正的推官正名!”
吕安道大为激动:“是!”
陈尧咨又亲自叮嘱衙役这几日务必不能松懈,连这座坟地都要严加看守,再出面安抚了一下家属的情绪,上马率众离开。
吕安道则走在后面,来到狄进面前,由衷地致谢:“多谢仕林!”
他很清楚,验骨之法,血荫之鉴,根本不是袁弘靖开创的,必然是这位的手笔,却将这个声名谦让出去,只为了洗刷其冤屈,这份恩情实在太大了。
狄进倒也没有谦让,受了一礼。
事实上他的考虑,并不止于此。
他手中已经有了袁弘靖对于灭门案的笔录,却不能将之拿出来,因为这位官员,承担着焚毁案卷的骂名,不会有人相信一个声名狼藉之辈,所以要做的第一步,就是洗刷袁弘靖的恶名,那么之后的证据,才能取信于人。
所以狄进把自己本就无法解释来源的红伞验骨之法,假托袁弘靖之手,如此一举两得,既扭转了这位好官的名声,又获得了切实的证据,让案件顺利推进。
这些不必与吕安道细说,两人低声交流了几句,狄进目光一转,落在府衙队伍里的另一人,朝着对方走去。
此番开棺验尸,动静极大,国子监学子能来了这么多人,聚众旁观,某些人或许也会收到消息,按捺不住前来。
比如凶手。
所以这一场还有打草惊蛇之用,不过狄进自知作为中心,受四方关注,并不方便观察别人,就干脆专心指挥,验尸验骨,而观察则交给另一个人。
公孙策换了一身不那么显摆的衣衫,虽然相貌依旧俊美,但藏于开封府衙的队伍里一声不吭,绝大部分人注意力都在验尸场中,确实没什么人注意到他。
而自始至终,公孙策都在观察着每一个人,此时与狄进擦身而过,低声道:“有三人神色异常,一人中途离开,我已经记下了其相貌衣着,像是个闲汉,两人刚刚走,北边的那位老者,似是权贵家中的宅老,坐着马车,西边的那个高瘦汉子,眼神阴冷,似是江湖汉子……”
狄进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来到自己所租的高头大马前。
开封府衙人员众多,吴景是不会出现在这种场合,随行牵马的是师弟悟照,四肢修长,目光灵动,狄进给他起了个假名迁哥儿,将筛选出来的可疑目标告知:“不要打草惊蛇,查出落脚点!”
“是!”
迁哥儿领命,走着走着就消失无踪,再度出现时,已然是师兄弟齐齐出动,远远盯住目标,悄然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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