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六哥儿!”狄湘灵大感欣然,正要说话,目光一转:“有人来了……是那群武僧!”
这回她没有回避,毕竟前几日,这些人的师父孙洪才去世,如今他们什么态度还不好说,现身也是一种震慑。
不过很快她就知道,担心是多余的。
吴景带着四个师弟,进入房内,直接拜倒在面前:“我等已然知晓了首恶驸马的下场,如今京师百姓都在声讨这个贼子,是公子为先师讨还了一个公道,大恩大德,永世难忘!”
“起来吧!”狄进扶了扶:“查案缉凶,本就是一体,如今案情的真相已经明了,但凶手地位尊贵,还未得到应有的惩罚,我受不起你们这一礼,待得驸马被绳之以法后,我倒是不会谦让。”
吴景并不起,反倒再度郑重叩首:“不光是为了此案,见到师父后我才彻底醒悟,若无公子,我的四个师弟也会被乞儿帮利用,拿起屠刀,再也没了回头之路!公子对我等,不吝再造大恩!”
狄进沉声道:“如此说来,乞儿帮还真的是全程参与?当夜令师与你说了什么,方便对我讲述一遍么?”
吴景道:“先师的遗言,并无不可对人说之处,更何况公子……”
他仔细地复述了一遍,狄进聆听完毕,轻轻叹息:“令师当时就已经放弃了继续复仇的想法,是乞儿帮见有机可乘,准备裹挟着他,再将整个五台山拖下水,以致于他害怕落入贼手,这三年才躲藏在那普济寺中,同时为亡者的首级超度!虽有过错,然为妻子报仇,天经地义,而这放下屠刀的心境,世人难及啊!”
狄湘灵也沉默了。
别说亲身经历,这样的惨事想想就令她怒发冲冠,孙洪却真的放下了,人生的最后三年,是挂念自己的徒弟、超度仇人的头颅、还写下了一本小儿科医书,这等境界,她确实不及。
当然,个人有个人的活法,狄湘灵对于孙洪的很多行为,是不认可的。
狄进是相同的看法,他挺敬佩孙洪在绝望中,还能维持住本心中的一缕善念,最终成功压倒仇恨之心,不至于被贼人利用,将自己的徒弟都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但以他的性格,根本不会被逼到那种地步,早就暴起反抗了。
所以感慨归感慨,狄进更在意刚刚吴景讲述中,提及孙洪谈到驸马时的态度:“听你之意,令师难道认为驸马李遵勖,不是首恶么?”
吴景仔细回忆了一下:“师父当时的神色有些古怪,他说出面的确是驸马,至于最可恨的是谁,却没有说下去……”
狄进目光微凝,陷入思索。
吴景却再也没有之前满脸狠意,这个也要杀那个也要杀的戾气了,低声道:“公子,血案至此已经告破,我未能完成你的第三个要求,但去开封府衙自首,理当遵守这个约定!此案陈公也出力颇多,我杀死他的亲侄,这几日夜间每每闭上眼睛,陈知俭都站在我的床头,我实在愧疚……实在愧疚……”
吴景眼神发空,有种哀莫大于心死的感觉,他虽然骗过了孙洪,却骗不过自己,滥杀无辜的行径让师父三年来的坚守付之流水,此时声音里面已经有些崩溃。
狄湘灵一直不喜这个武僧,觉得对方只知滥用武力,却是好坏不分,残害无辜,但此时见对方这般模样,也不禁有些难受。
狄进则知道对方已萌生死志,这样性格的人,外人是劝不动的,而其四个师弟只是眼眶发红,却也没有阻止,显然知道大师兄下定决心,与其让他陷入无尽的痛苦中,不如尊重他的选择。
“去开封府衙自首,为陈知俭之死做一个最后的了结,不吝于一个解脱!”狄进缓缓地道:“不过你既然第三件事没有完成,愿意另外做一件弥补么?”
吴景精神勉强一振:“公子请说!”
狄进道:“我现在有一个猜测,却无法印证,这几日驸马都在开封府衙受审,你在自首的同时做一件事……既然有些人给脸不要,那就将他们的面子和里子,扒得干干净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