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允熙如今任右羽林大将军,领滁州刺史,陈尧咨便称对方一声大将军,听起来名头很大,实则都是宗室虚职。
不过就地位来说,赵允熙在王府还是挺高的,因为其他的兄弟都不成。
历史上赵元俨的妻妾生了十三個儿子,只有四个长大成人,其中一个还是不慧,即痴呆,其余九子皆早卒,如今天圣五年,这位王爷的膝下更是只有赵允熙能撑一撑门面,其他活着的几位要么年龄太小,要么就是病体缠身。
赵允熙的出现并不意外,但陈尧咨依旧是毫不退让的态度,这位还要再说,荣婆婆已经上前:“有人污蔑当今圣人,陈直阁是来查明真相的,小王爷是要阻挠么?”
这声小王爷,让赵允熙面色数变,终究不敢多言,忿忿一拂袖,却也不离开,直接跟了过来。
众人不理他,到了一处宽阔的场地,应是王府中拿来作扑戏或者蹴鞠的地方,陈尧咨停步,对着魏国夫人张氏道:“请王妃将府中下人召集。”
魏国夫人张氏没有再寻借口,对着一位管事模样的仆从道:“将府中上下都召集过来,给陈直阁审讯。”
“是!”
管事汗流浃背地去了。
而荣婆婆则对着麾下的宫人道:“你们也跟上,别让那些下人粗手粗脚的,惊扰了王爷!”
“是!”
她带来的内侍和宫婢,心领神会地去了。
显然,开封府衙负责让犯人对峙,掌控证据,指认八大王是幕后指使者,宫中仆婢则负责监视王府下人的动向,避免对方做贼心虚,将犯人私藏,妄图逃脱罪责。
在这样的配合下,一百多名王府下人很快陆陆续续地出现,聚集到空地之中。
对于王府来说,一百多名下人不仅不多,还显得有些寒酸,陈尧咨看向魏国夫人张氏,不待他询问,王妃主动道:“自从王爷病了,越来越认不得人了,有些下人也受不住,便纷纷出了府,未招新的,便是这么些了。”
陈尧咨不置可否,朱昌听了暗暗冷笑:“认不得下人?这借口可不高明!待会儿下人扛不住,指认八大王时,我倒想看一看那张脸,有多么尴尬!”
借口确实不高明,但人数少无疑方便找人,两名狱卒将鲁方押了上来,这位重犯一直蒙着眼睛,耳朵也塞上了布,就是为了不受外界干扰。
此时到了他指认犯人的时候,才将眼睛和耳朵的布取下,鲁方撇头避开阳光,眯着眼睛适应了好一会,才望向站在面前,一列列局促不安的人。
朱昌赶忙道:“这些都是王府下仆,你看清楚了,指使你的人是否在其中?”
鲁方看了起来:“这一列没有!这一列也没有!没有……没有……”
两刻钟后,仔细将人寻了一遍的鲁方连连摇头,朱昌皱起眉头:“你仔细看好了,真没有?”
鲁方道:“确实没有。”
此时荣婆婆倒是再度开口:“下人全在这了么?老身怎么觉得,还有几位贴身服侍八大王的忠仆,没有出现呐?”
赵允熙脸色变了,魏国夫人张氏的神色也紧张起来:“他们……他们在王爷身边,等闲离不得!”
“那现在就是离开的时候了!”荣婆婆拍了拍手,笑道:“去,把他们请出来!”
当宫中的人强行闯入内宅,从骑大马的八大王处,将他身边的几个仆从拽过来时,开封府衙上下立刻看向一个人。
在鲁方正式指认之前,这个丐首在牢房里,当然已经大致交代过对方的形貌特征。
根据鲁方的描述里,与他联络之人,身高五尺有余,貌丑皮黄,颈脖处隐约还能看到有一颗黑痣。
而现在八大王贴身的忠仆里,正有一位,与鲁方之前的供词颇为相似,只是穿得有些多,不知道有没有黑痣。
朱昌大喜,甚至有些迫不及待,直接指了过去:“就是这个人?对不对?”
换成后世,指证嫌疑犯有着严格的执行章程,要将外界干扰统统排除,朱昌带有强烈引导性的行为,会让结果直接作废。
但古代没有这般严格,别说朱昌,就连吕安道和王博洋也齐齐看向鲁方,屏息凝神,等待着对方的关键回答。
“如仕林所言,此案的转折点,便在这里了……”
唯独陈尧咨脑海中浮现出昨日的一场密谈,那是屏退旁人后,狄进对于案情的分析。
所以这位执掌开封府衙的老者,首先看向魏国夫人张氏和八大王之子赵允熙,发现两人头都微微低着,一时间看不清表情,再望向那个被指认的仆人,发现对方神态很轻松,并没有嫌疑人被指证的紧张感……
陈尧咨的心里顿时有了数。
“不!不是这个人!”
于是乎,当鲁方的回答响起时,陈尧咨便是府衙上下唯一不感到惊讶的人。
其他人呆住了,朱昌更是脱口而出:“你在口供里描述的明明是这个人,怎么不是他?”
鲁方回答得斩钉截铁:“确实不是这个人,跟我联系的人,身高稍高些,皮肤更黄些……”
“伱!你这!”
朱昌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办了,王博洋和吕安道也极度愕然。
而这还不是结束,鲁方又突然做出恍然大悟之色:“对了!那人虽然自称是定王府邸的下人,但我觉得他言行举止有些不妥,事后跟了上去,发现他偷偷与一位妇人见面,似是受其指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