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泌昌敏锐地察觉到不对,闭上了嘴,还朝着郑茂才微微摇了摇头。
何金水则不得不回应,连职务都不称呼,直接点名道姓:“胡瑞,你不用在这里惺惺作态,郡守之子在驿馆丢失,我等州衙官员,皆有推脱不了的过错,你便是说的再多,也撇不开自己的责任!”
这句指责实在歹毒,但堂中其他官员的脸色也难看起来,怎的你俩冲突,把我们都牵扯进去了呢?
杨泌昌和郑茂才更知道,何金水是在表达不满,三人一直以来都是共进退,刚刚如果一起出声,早就把边缘化的胡瑞给压下去了,哪里能让一个小小的司理参军在堂中放肆?
可真不行啊,这胡瑞腰杆硬了,背后怕是有人!
“挺热闹啊!”
果不其然,不待胡瑞再度反击,伴随着沉稳的脚步,一道宏亮的声音传入堂中。
众人面色一紧,齐刷刷起身,方才屁股好似黏在椅子上的何金水,也唰的一下站了起来,迎着那道走入的身影:“狄同判!”
高高在上的郡守之位依旧空着,狄进来到同判的位置前,也不坐下,转身看向众人,眉宇间孕育着雷霆之怒:“你们这份热闹劲,若是用来擒贼,兖州还会是如今的局面么!”
包括何金水在内,都垂下头去,不敢应声。
发生这等大事,主官震怒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他们此来也做好挨骂的准备,但狄进接下来的话语,就令众人齐齐变色:“贼人胆大包天,掳掠知州之子,吕郡守全权委托本官剿匪之责!匪贼王雄,必须清剿!”
何金水抿了抿嘴,率先道:“狄同判容禀,王雄胆敢流窜地方,无恶不作,亦是知晓州衙兵丁稀缺,器械不备,若要大动干戈,必然是动用禁军,然此事已有先例……徐州之地,盗匪横行,徐州郡守命禁军剿之,却不顾州衙财力困厄,为讨匪贼,强增百姓赋税,以致于民怨沸腾,破家之民反倒投了贼人,使其势愈发壮大!”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希望得到别人的附和,但杨泌昌和郑茂才就像是断气了,连個呼吸声都听不见,何金水只能接着道:“州衙上下,皆盼早日剿灭王雄,然为求地方安定,不得不慎之又慎,望狄同判三思!”
狄进听完,看向堂中其他官员:“诸位也是这般想法?”
之前没有人敢附和何金水,这时也没人敢附和他,除了胡瑞得过吩咐外,其余人眼观鼻鼻观心,好似一尊尊立着的泥雕木塑。
狄进看着沉默的官员,怒气反倒消失不见,用一种平静的声音开始讲述:“京东路不比其他地方,齐鲁之地,民风彪悍,历朝历代皆有贼匪之患,如王雄这样盘踞山林的匪贼,在兖州有,在徐州有,在其余州县也有……”
“当然,那些地方的山匪是不是有弓弩甲胄,是不是让地方衙门退避三舍,有些人或许有意忽略,反正都有贼子,都没清剿干净!”
“这便好办了,地方上的政绩,本就不以剿匪多少论高下,而是要兴农劝学,治事养葬,如今又都有贼匪,哪怕王雄的气焰越来越嚣张,也可坐而视之!”
众人越听越是心惊,头越垂越低,然后果不其然,这位同判的声调陡然上扬:“今日他敢派人掳掠知州之子,明日他就敢杀官,是不是等着日后,王雄带手下占了州衙,扯起反旗,你们才捶胸顿足,后悔不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