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瑞脸上再不复那时的义愤填膺,微笑道:“这也是同判宽宏大量,予两人改过自新的机会,相信他们经此教训,亦会痛改前非,不负同判厚望!”
狄进看了看他:“但愿如此!”
双方分别,胡瑞雄赳赳气昂昂地去何家收押罪人,狄进走入州衙,就见面色红润的吕夷简站在堂前,视线同样看向外面,悠然道:“狄三元走后,便是胡司理接同判之位了,李复古慧眼,识得这般能屈能伸的人才,来日麾下又添一员干将啊!”
狄进心想你真是无时无刻不为对手上眼药,微微颔首道:“百姓需要能屈能伸的好官。”
吕夷简不置可否,转换话题:“狄三元的《洗冤集录》是不是还在完善?”
狄进道:“理无专在,学无止境,自是要寻找错漏,不断更正!”
“好一句‘理无专在,学无止境’!”
吕夷简由衷称赞:“能著《洗冤集录》,除了有过人的才华,悲天悯人的德行,还要有穷究事物之理的雄心,狄三元不妨在此深耕,或能开创一门学说,造福后世学子!”
狄进有些懔然。
宋慈是朱熹的徒孙,正统的理学门人,他编撰的《洗冤集录》其实也在一定程度上反应出了自己的儒家思维,格物致知,以旁艺近大道。
而今吕夷简却从这个版本的《洗冤集录》中,反窥出了几分学术道理,并且敏锐地察觉到可以将之发扬光大,形成一门学说,不得不说,如此见解实在了不得。
但狄进自家人知自家事,他固然连中三元,却是归功于学习和考试的方法,真想要于文化领域上有多大成就,那就得当专职文抄公了,把几十年后那几门学说搬出来,去糟存精,说服所有文人士子是不可能的,倒是能推动各家的发展。
平心而论,狄进不喜欢那条路,也不想为了自己的学说,整日与那些文人辩论交锋,还是觉得按照现在的风格走下去,更合自己的心意。
吕夷简也只是这么一说,没想到对方是真的能开创,居然还不乐意那么做,又回归正题:“《洗冤集录》推广不易,狄三元此番回朝后,要做好准备!”
狄进笑笑:“刑案著作的空白,就注定了《洗冤集录》的重要性,我倒是不担心这個,何况还有诸位相助!”
两人心照不宣,吕夷简可不是一次推书这么简单,接下来朝野上下的吕氏门生都会支持《洗冤集录》的推广,借助这本著作,吕夷简同样也将展现出自身的影响力,重回太后的眼中。
所以双方的合作只是刚刚开始。
狄进也不客气:“我带公孺回京如何?”
吕夷简心里很疼爱这个小儿子,年龄大了其实也想儿女在膝前承欢,但他更在乎儿子的前程,所以立刻道:“小儿能有狄三元教导,是其福分,他若有懒惰懈怠之处,尽管训诫!”
狄进道:“公孺很是懂事,不过在文教方面,我更青睐应天书院,曾在泰州治水的范希文将任教书院,整顿书院风气,到时让公孺去书院进学半年?”
“范希文……”
吕夷简想到那个曾经通过信件,不亢不卑阐述治水经验,希望得到朝堂支持的范仲淹,目光微动,也认可了这份评价,抚须道:“好!那就让他去应天书院进学半年!”
聊完孩子,以双方的政治默契,倒也没什么可说的了,狄进办理完手续,正式卸下了兖州同判之位,与吕夷简告辞,返回自己的住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