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内静室。
任守忠和杨怀敏对坐,身前各有一杯清茶,心腹内官则在外面候着,给予两人一个绝对安宁的交谈环境。
江德明、阎文应时期,入内内侍省都知和勾当皇城司是绑定在一起的,是为真正的大内总管,但接连倒下去两位,刘娥痛定思痛之下,将宫内大权一分为二,任守忠管理前省南班,兼着皇城司的差事,杨怀敏则管理更加重要的后省北司,却又与皇城司无缘。
一山不容二虎,大内里面有两位实权内官,下面的人该如何站队?
不可避免的,任守忠与杨怀敏的关系转入对立,都想在太后和官家面前露脸,以便争取到更大的话语权,确实起到了互相监督的制衡作用。
直到现在。
两人对坐品茶,还是杨怀敏更沉不住气些:“任都知,圣人和官家随时会唤杂家,咱们也别耽搁了,说亮堂话吧!听着宫内的口风,你希望在机宜司的三名提举中,至少一人由我们内官担着?”
任守忠清苦的脸上不动声色:“那不是我的提议,下人鼓噪而已!”
杨怀敏撇了撇嘴,有些不屑于面前这位的装腔作势:“咱家倒是觉得此法不错,外臣与圣人、与官家可不是一条心,机宜司便是不归皇城司管辖,也不能一位内臣都没有呐!”
既然对方说的这般直白,任守忠知道自己必须展现诚意了,不然这好不容易的交流就得不欢而散:“杨都知所言不无道理,咱家也觉得,黄德和足以为监军!”
“是啊!现在却都被搅和了,祖宗之法,岂可擅变?前线开战,岂能不以内官为监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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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怀敏越说,脸色变得越阴沉,最后更是咬牙切齿地道:“这些文臣,欺我等太甚!”
与前唐的太监相比,宋朝太监的权力本就大降,但原本再怎么说,还有皇城司,还能外出监军,耀武扬威。
现在可好,机宜司的成立,让皇城司权力骤降,现在对西夏的战略里,更有一条令他们惶恐。
那是御史中丞晏殊首先提出,后来又在《定边十策》里面落实的,罢内臣监兵,不以阵图授诸将!
官家的阵图不授予倒也罢了,真要罢了内臣监兵,可就断了一条内侍的晋升之路。
正如文臣外放知州,积攒功绩后,回朝更能得到重用,内官外放监军,亦是天子信任的体现,如果能好好贯彻天子的意图,回宫后自然能水涨船高,不然只在禁中苦熬,那晋升就太过漫长了。
同时这还是一条获罪后重回中枢之路,历史上任守忠由于极力巴结刘娥,在刘娥驾崩,仁宗正式掌权后,就把这個内官贬出去,但他却靠着监军得力,重新回宫,讨好仁宗,后来仁宗驾崩后,转而巴结曹太后,又舍弃曹太后投靠英宗,在各个掌权者中挑拨离间,反复横跳,最后前朝的宰执们看不下去了,司马光、韩琦、欧阳修、赵概联手,直接越过英宗,将任守忠彻底贬谪,没过多久就病死了。
现在任守忠没有那等权势,却同样要为自己考虑,没有谁愿意外出之路都被堵死,一辈子只能在宫墙之内小心翼翼地侍奉各个主子,所以皇城司被夺权他忍了,但监军被裁撤,就实在忍不了!
至于罢内臣监兵,是为国家大局,为前线战事考虑?
他一个没了根的宦官,理会那些作甚!
眼见杨怀敏的怒火同样达到顶峰,任守忠开始添柴:“杨都知,此事还要从长计议,机宜司背后站着狄三元,此番《定边十策》也是狄三元所献,那位可是深受圣人和官家的信任,你千万不能跟狄三元对着干啊!”
杨怀敏怒了:“咱家没想跟他对着干,是他不放过咱家呐!江德明、阎文应,可都是这位入了京后的事情吧,现在是不是要轮到咱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