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迅速权衡了一下利弊,夏竦又苦笑道:“老夫也愿经略河西,然此地终究是苦寒之地,老夫的身体……唉!怕是撑不住了,岁月不饶人啊!”
他前来西北,并非真的为国为民,而是要以前方战功为跳板,成为群臣避道,礼绝百僚的宰相。
现在西北大局已定,功劳已经足够,再在河西耗上数年,反倒是得不偿失,还是回归中枢,重入两府,来得稳妥。
“可惜……”
狄进对于夏竦的人品不看好,但看重对方的执政能力。
以这位灵活多变的手段,比起多谋少成的范雍,和生性偏于守旧的杜衍,能够更好的坐镇河西,应对层出不穷的局面。
可惜人各有志,狄进稍作试探,也明白对方没有这方面的心思,打住了话头,同样琢磨起接下来坐镇河西的官员来。
如果老一辈的能臣不愿,那也可以将新生代的官员,安排到合适的职位上,予以历练。
如范仲淹、韩琦、王尧臣、文彦博……
还有包拯、公孙策、狄青……
这些要么是本就在历史上于西北执政,发挥过举足轻重作用的,要么则是能力和见识的上上之选,有他们在,狄进也能放心托付大局。
夏竦没想到对方已经准备安排自己人了,倒是借着这份示好,开始拉近关系。
哪怕心里面不喜这位三元魁首,他也不得不承认,如果说此前京师之中,狄进还是未来可期,在自己面前要低上几头,经历了此番西夏战事后,这位的威望和地位已经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固然和宰执还不能相提并论,但即使是宰执,也无法在对方面前托大,除非对方犯下无可挽回的错误,必然是要被打落尘埃的,否则夏竦会一直维持这份好关系,绝不会流露出半分恶意。
其乐融融的氛围下,半天未到,机宜司那边就有通报:“野利氏来报,已将李氏父子送出夏州!”
“投降得如此迫不及待,这就是党项的臣子!”
夏竦嗤笑一声,做出邀请:“仕林,我们就去见一见那位夏王吧!”
“夏公请!”
“哈哈!请!”
交人的地点不是夏州城外,野利旺荣终究忌惮李氏在党项人心目中的地位,再加上卖主求荣不是光彩事,干脆让杨守素带领一支队伍,直接将送出城来。
包裹得严严实实,将寒气完全抵御在外的马车,驶入交接地点,狄进对着低眉顺眼的杨守素点了点头,跟在夏竦身后,来到马车前。
夏竦也不畏惧,亲手掀开马车门帘,就见一位老者卧在厚厚的被褥中,左右依旧被野利家的侍从守着。
此时两名侍从弓着腰走了出来,狄进和夏竦进入车厢,俯视对方。
狄进还是第一次见到李德明。
在他眼中,这只是一位病弱削瘦的老者,看不出半点威仪,但西夏如果能立国,这位却是当之无愧的太宗,为李元昊攻宋打下了坚实的国库基础,当然父亲攒钱,儿子花得从来不心疼,也被挥霍一空。
现在他们却是连挥霍一空的机会都没有,李德明的目光在夏竦的身上落了落,又打量了一番狄进,缓缓地道:“罪臣李德明……见过两位宋廷官人……还未请教?”
不愧是伏低做小,哄得真宗高高兴兴的西夏王,一句罪臣之称,就尽显形势比人强的真谛。
夏竦面容肃然,摆出上国的派头:“本官秦州知州兼秦凤路经略安抚使,夏竦!”
狄进面容平和:“麟州知州兼河东路经略安抚副使,狄进!”
李德明缓缓点头:“两位相公之名……罪臣早有耳闻……不知是哪位相公……押送罪臣……去汴京……”
夏竦目光闪了闪:“这就不劳阁下操心了,自有精锐护送你一路进京!”
李德明顿了顿,喘了口气:“劳烦两位相公……让犬子来此……有些话说了……可以免除风险……”
夏竦微微皱眉,看向狄进:“狄待制之意呢?”
狄进道:“不妨一听。”
“带人来!”
不多时,李成嵬被带了进来,见到躺在榻上的李德明,泪水又簌簌而下。
李德明懒得教训儿子,淡淡地道:“你将……为父之前……说的话……告知两位相公……”
李成嵬止住啼哭,咽了咽口水,将之前父王所说的青羊宫隐秘,一五一十地复述了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