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实中,辽国常规军力一直维持在二十万到三十万之间,如澶渊之战里,萧绰和耶律隆绪就是举全国之力,率领二十万铁骑南下,这二十万是实打实的精兵强将。
至于上限,历史上天祚帝征女真时,一口气拉出了七十万大军,这里面的水分就很大了,所以后来被打得丢盔弃甲,近乎全军覆没。
真正知兵之人,应该清楚军队从来不是人数越多越强,游牧民族全民皆兵的意义,也并不在于真的能将每个国民都用于战事。
所以单论兵力,哪怕宋军如今没有暴兵百万,依旧占据优势,这也是赵光义两次北伐燕云,起初都是高歌猛进,捷报连连的原因,并不是打辽国一个出其不意,如果真的硬刀硬枪的拼,宋军其实完全不虚辽人。
当然,两军对阵,从来不会那么呆板,辽军在兵力的数量上不足,却可以运用骑兵的高机动性,攥紧拳头,将宋军各个击破,两次北伐大败,都说明了这点。
可现在,先是辽东十万军队平叛,又有辽西七万军队护送李成遇回兴灵继位,还有辽国北部与中京的驻扎,镇压当地各族,哪怕是粗略计算一下,燕云之地的守军都已经捉襟见肘了。
如果这个时候宋人真的北伐,太子微微一个激灵,面色也不由地变了:“宋人真敢这么做?他们就不怕第三次败阵,再也没了与我大辽和谈的机会?”
“殿下,居安思危,思则有备,有备无患!”
对待太子,萧孝忠就不好把太后执政的那套说辞拿出来,直接道:“燕云不容有失,我们必须要防备宋军真的北上,如今镇守析津府的是统军萧惠,他能退敌于我大辽境外么?”
太子嘴动了动,脸色变得不太好看。
相比起朝堂上的臣子往往站队陛下、皇后和元妃,萧惠可以说是为数不多的太子党,放到宋朝那边就是潜邸旧臣,自然深得信任。
可现在就连太子都不得不承认,单靠这位镇守燕云,确实让朝中无法安心,稍加停顿后,唯有问道:“那依照大舅之意,该当如何?”
萧孝忠沉声道:“调兵!”
“调兵?从辽东调?”
太子皱眉:“可逆贼大延琳好不容易被困于辽阳府内,大将军断了其外援,再筑重垒围之,联络城内忠诚之士,此时如果将他们调回,恐怕要前功尽弃啊!”
“殿下所言极是!”
萧孝忠颔首:“所以辽东平叛的军队不能动,那就只能把辽西的萧匹敌部给调回来!”
“嗯?”
太子顿时警惕起来。
萧匹敌是皇后的人,而对于将他养大的嫡母皇后,太子是极为敬重的,心里实则挺反感那位尖酸刻薄的生母,现在萧孝忠所为,是不是元妃授意的?
萧孝忠却是语重心长地道:“太子殿下,老臣不仅是北府宰相,你我还血脉相连,我这个当亲舅舅的,难道还会在这个关头争权夺利,损了你的储君之威?实在是燕云之地,不容有失啊!”
太子想到这位大舅确实是一位明事理的人,或者说,他的五个舅舅为人都还不错,由此才让元妃家的势力急剧膨胀,缓缓地道:“大舅之意,孤已明了,那现在该如何?”
萧孝忠正色道:“殿下,你是监国太子,代大辽天子管理国事,然这等大事,不可私自决断,必须要向陛下禀明利害!”
太子抿了抿嘴,有了决断:“此事确实干系重大,孤这就入宫!”
入宫之前,太子的背影极为伟岸,大辽五京六府一百五十六州,是在他的肩上担着。
但等到入宫回来,太子双肩塌下,步履匆匆,等到了面前,冷冷地看了这位大舅一眼,脸色极为阴沉,那模样甚至要拂袖赶人。
萧孝忠隐隐料到这位会被呵斥,却也知道现在万万走不得,凑上前去,弯腰往下一躬:“请恕老臣失礼,敢问陛下是如何说的?”
“大舅切莫如此!”
终究是自己的嫡亲长辈,又是大权在握的北府宰相,太子还是伸手将他扶起,冷冷地道:“如何说的?父皇指着孤的鼻子骂,‘搅吧搅吧你们就搅吧’,然后不住地咳嗽,显然气愤至极,话都讲不下去了!”
萧孝忠心头一沉,陛下竟然也认为元妃一族是为了一己私欲,要打压皇后的人,才提议撤军?
虽然元妃确实是那样的人,但天可怜见,他此番提议让萧匹敌退军,还真的不是担心对方夺了军权,与萧孝穆分庭抗礼,而是觉得燕云不容有失,必须先顾自家,等到内部稳定,再与宋人争夺河西啊……
眼见这位大舅面容悲戚,身形摇摇欲坠,太子眉宇间又浮现出自矜:“不过父皇虽然责骂了孤,却也点了头,同意调萧匹敌统率的精兵速速回援……”
萧孝忠马上明白,刚才是这位太子的拿捏,却也认了,如释重负地道:“好!那就好啊!”
太子得意地弯了弯嘴角,却是将辽帝停下咳嗽后,那句低沉而无奈的话语抛之脑后:“儿啊,现在退兵,防卫燕云,能安国中之心,然伱来日要挑的担子,就很重很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