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董昭,不能再当太子的老师了!
他冷哼一声,转身便离开了!
江湖与朝廷共存?哼,他不需要!天下就该是朝廷的,那些灌丛之下,就不该有虫蚁存在!不,那些灌丛都不该存在!这个天下,这个院子,就该全部铺成康庄大道!
皇帝走出兴华苑,越想越气,脑子里想着怎么安排董昭才好,可这个董昭,到底该放在哪里呢?
若放他出去,他求之不得!若不放出去,留在京城,董昭似乎又没合适的地方待,待哪里他都不放心!
正在皇帝踌躇时,胡长眉出现在了皇帝眼前。
“圣上。”胡长眉一拱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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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老?”皇帝一惊。
“圣上可是在想如何安排董昭?”胡长眉一眼就瞧出了皇帝的心思。
“是,朕觉得,不能让他待在皇儿身边了,你不知道他都教了皇儿什么!”皇帝很生气道。
“圣上,如今正是用人之际,您不打算放董昭出去吗?一匹千里马,您就让他待在马厩里不动吗?”胡长眉捋须道。
“胡老您的意思是?”皇帝不解。
“圣上,如今边关吃紧,尤其是关西,兵力差距过于悬殊,纵有良将也难守……”
“是啊……胡老,朕该怎么办呢?”皇帝也忧心忡忡起来。
“圣上,不如您就将这个重任交给董昭好了,他之前不是提出过么?”胡长眉终于是说了出来。
“你是说,让他去刺杀乌托汗?”皇帝眉毛一拧。
“不错,西陲的结,唯有野心勃勃的乌托汗一死才能解。此人如今不过五十岁,正值壮年,若他在世,西陲不得安宁。纵然我们能打退他一两次进攻,可他不死,终究大患难消!”胡长眉沉声道。
“朕也想让他死!但是刺杀真的能行吗?”皇帝问道。
“圣上,在您看来,这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同样,在乌托汗看来,也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但是!”胡长眉话锋一转,“对于董昭来说,却是一件必须完成的事,对不对?”
“对!”皇帝深深点头。
“不如就让他去试试好了,反正他也是自己请缨的。”胡长眉道。
皇帝沉下了脸,是啊,不如就将这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交给他好了!若他做到了,边患立马就解了;若他做不到,那也是他自己主动请缨的,怪不得任何人!
反正这人待在京城他也不放心,不如就让他出去好了……
只要将他身边的人扣在京城不就好了吗?
心思复杂的皇帝很快就想通了,之前扣着他,是生怕伊宁不帮他打仗,可如今他得知消息,伊宁已经去了边关了,所以也就无所谓了。
董昭若留在京城,喜欢他的太子便时不时会闹腾着要老师,反而让他不舒服!
对,就该将董昭调出京城,远离太子,这样,太子才会对这个老师死心!
对,就这么干!
皇帝想通了……
当皇帝对董昭生出反感的时候,也正是胡长眉最好劝说的时候,他也是摸透了皇帝的心思。
太子,才是皇帝最大的禁脔!
任何人如果想要改变太子的想法,皇帝都不能容忍!太子只能继承他的想法!
“好,胡老,那朕明日便召董昭前来!”皇帝开口道。
“圣上英明。”胡长眉淡淡说了一句。
他的目的已达到,至于董昭能不能成,就看他的了……如果董昭做不到,自己身死,也怪不得他,他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
翌日,皇帝上早朝的时候,山西军报传来,王烈与昝敏于赤青海大战一场,两败俱伤。这消息让皇帝震惊不已,当着百官的面,他怒气腾腾发问道:“王烈不是信誓旦旦说军衣一到,他便可破敌吗?何以跟昝敏打了个两败俱伤?”
高询出列道:“圣上,昝敏非等闲可比,军报所言,我军伤亡虽重,但敌军伤亡更大!昝敏更是身受重伤,圣上,王烈取得如此战绩,已实属不易!”
“哼,我看王烈是养寇自重!”黄怀良嚷了一句。
华锋当即回击:“黄大人不要信口雌黄!边关将士正在浴血奋战,而你居然说出这等诛心之论,你是何居心?”
余散尘道:“王烈当初信誓旦旦要灭了莫古人,可如今呢?北境战事焦灼不下,这不是他无能吗?”
高询冷哼一声:“那不如让二位大人穿上盔甲,前去跟昝敏打好了!王烈无能,我看二位倒是很厉害吗。”
“高询,你是何居心?”余散尘骂道。
“你又是何居心?”高询反问道。
“好了好了,不要吵了!”皇帝也嚷了起来,“天天吵,你们烦不烦?朕都烦了!”
几个争吵的人闭了嘴,顿时朝堂鸦雀无声。
“北边还算稳住了,可西边呢?许右卿到湟州没有?”
“回圣上,许大人已至西安府,他已调集大量钱粮,正在前往湟州!”周苗答道。
“才到西安府?”皇帝怒了,“那回部使团都已经回日月山了!他怎么这么慢?顾章和呢?”
“回圣上,顾指挥使早就到了湟州,现在应该与回部人交战了!”高询答道。
“战况如何?”皇帝问道。
“这……消息还未传来,湟州太远了……”周苗低声道。
“没一个省心的……”皇帝神色难看至极,谁想到开春就这么不顺……
“圣上,陕北雪灾,已有上万人死亡,还有很多饥民等着赈灾呢……”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响了起来。
皇帝抬眼一瞄,是章咨开的口,他当即大怒:“还赈灾?朕现在哪有精力赈灾!国家都成什么样了?到处在打仗,赈灾,你倒是给朕拿钱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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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咨悻悻闭了嘴。
“就这样,退朝!”皇帝手一挥,直接起了身,不管了。
今日早朝,皇帝除了发了一通脾气,什么决断都没做……
国事艰难,谁都知道,有的人在奋力拼搏,有的人在运筹帷幄,可有的人,在尸位素餐,更有甚者,在恶语中伤他人……
回到御书房的皇帝,面对的又是堆得满满的奏折,他扫了一眼之后,直接手一挥,将一桌案的奏折尽皆扫落于地!他怒气腾腾,恨不得现在就找个人来杀了……
皇帝坐在御案之后,绷紧着一张脸,自他登基以来,从未有过今日这般忧愁,从未有过今日这局面!
鞑靼入侵时,朝廷还有兵马钱粮可调!东华会作乱时,他还有苏博程欢这等忠臣平叛!可如今,他能靠谁?朝廷穷困,甚至官员的俸禄都发不出!调兵,调粮食,打大仗这些就更做不到了……
难道说,这个天下,会垮在他的手里?
皇帝捂着额头,忽然从身后的一个花瓶里取出了一卷画来,他一打开,映入他眼前的是伊宁那张鹅蛋脸,那双丹凤眼……
这是那日董昭画的伊宁的画像。
看着画像,皇帝又想起了那个女人,想起了她当初说的话……
“今年是鞑靼打进来,说不定明年就是南边哪里造反,后年就是其他外族打进来!真到了天下烽烟四起的时候,你就跪在宗庙里,祈求太宗皇帝活过来给你擦屁股吧!”
这是前年,大年三十,伊宁骂他的原话。
而如今,正是烽烟四起,朝廷千疮百孔之时,伊宁的话似乎正在一一应验……
皇帝冷冷的注视着这幅画,双手攥紧,似乎很想撕烂,可他脸上神色却阴晴不定,看着这画,他手在抖,心在颤……
“来人!”他冷冷开口。
“圣上,老奴在!”齐宣出现在门口。
“传董昭来!”皇帝几乎咬着牙说道。
“是!”齐宣立马下去传旨了。
皇帝最终还是没有撕掉这幅画,他又缓缓的将画收了起来,插进了身后角落里的花瓶里……
放下画后,他又思索起了江湖与朝廷,呵,共存吗?侠以武犯禁,他岂能容?
康庄大道之侧,焉能生出藏污纳垢的灌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