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峰东南,石幔峰之北。
嵩山胜观峰南观为峤,东观为岭。自下望之,嶕峣嵂屼。登其巅,当嵩南尽。缥缈凌虚,烟峦四匝。
五岳嵩山派,便在此处。
费彬与乐厚一路惊心,急奔中原,终于御路登峰,又将嵩阳形胜尽览目中。
见嵩山派山门巍峨宏大,剑戟森严,心中惊惧顿消,这是门派给他们带来的底气。
“嗯?!”
嵩山山门城楼上,惊异之声乍响山间。
一极高极瘦的老者自高墙上几步跃下,从山下上来的费彬与乐厚一甩袖子,三步并两步走向那老者。
“陆师兄!”
原来是江湖有名的嵩山仙鹤手陆柏。
“两位师弟,其他人呢?”
看他们一身狼狈,陆柏已有不祥预感。
“唉!”乐厚叹了一口气。
费彬的鼠须动了动,“从嵩山带下去的门人弟子,九江数十好手,就连高师弟也一齐命丧衡州,连尸首都带不回来。”
陆柏闻言瞳孔一缩,并未伤心师弟惨死,只惊容更甚。
“我二人若非鲁连荣师弟搭救,此番也不一定有机会再回嵩山。”
陆柏大为不解,“你们只是去一趟衡山派,怎落到如此地步,难道衡山派还能群而攻之不成?”
费彬露出不屑之色:“衡山派没那个本事。”
“魔教。”一旁的乐厚闷声吐出这两个字。
“走,去见左师兄。”陆柏听是魔教便不再多问,需得左盟主定夺。
“好!”
三人脚下生风,穿过气势雄浑的盟主大殿一路来到挂着兽头铜环的练功房闸门前。
“进来吧。”
没等他们招呼,里间传出一道硬朗声音,闸门两边的黑衣弟子朝着三位太保一礼,跟着将铜环一拽,拉开厚厚大门。
功房燥热,
火焰中木柴炸裂噼啪作响,铁壶顺着屋梁铁链悬在烈火之上,嘟嘟隆隆水已沸腾,壶嘴不断喷出滚烫白气气浪。
火光照亮霸气凶厉的虎皮地毯,一位身材宽大的男人披一身黑袍,背对三人坐在一柄插在剑鞘中的大剑左侧。
那剑剑格抬过剑鞘三分,时而因火光而跳动的寒芒照亮了三位太保的眼睛。
“左师兄!”
“嗯。”
“你们脚步匆匆,怎么一回事?”声音极为平静。
乐厚与费彬对望一眼,他们深知左盟主脾性,当即再往前一步,二人互相补充,将南下时双眼所见、双耳所听之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左冷禅听了他们的话没任何动作,依然闭目打坐,反倒是陆柏表情连变,实在想不到他们南下会遇到如此多的挫折。
约两盏茶时间过去,才将事情讲了个大概。
这时,左冷禅转过身来。
他脸庞方正,额头宽广,颧骨高耸,一脸威严气象。那双眸子黝黑深沉,难辨喜怒,但只稍露锐气,相较身侧的宝剑寒芒怕是犹有胜之。
“好好好!”
他连道三声好,竟笑了起来:“我五岳剑派当真是人才济济,好一个潇湘夜雨莫大先生。”
“本以为他会一退再退,没想到有先发制人的决断,莫大值得我高看一眼。除了岳不群,现在又多一个莫大。”
“有意思。”
“师兄打算怎么办?”
左冷禅道:“我修书一封,你安排人送到莫大先生手中,叫他找回高师弟的尸首,送到嵩山派。嵩山太保当葬胜观峰,我还要瞧瞧高师弟的致命伤是魔教哪路高手所为,他日定要报仇雪恨。”
“高师弟在衡州府除魔卫道,莫大这点要求都满足不了,五岳盟会时,怕是不好与我交代。”
“不错!”
陆柏叫了声好,又问,“那衡州府还要派人去吗?”
“不,依两位师弟所言,衡州府既有大批魔教高手南下,让他们自己斗就好。八月中秋,我要再试莫大的态度,几十载光阴,他的变化突然如此之大,叫我好生奇怪。”
说到这里,左冷禅双目幽幽。
“杨莲亭正与风雷堂的几位长老堂主在黑木崖相斗,如今正是我们的好机会。”
“华山、恒山、泰山.都要一一布置。”
“是!”三位太保齐齐响应。
“衡阳城那边还是要有人盯着,”左冷禅忽然又道,“陆师弟,伱发信给鲁师弟,邀他上嵩山听戏。”
“左师兄,”陆柏眉头一皱,“既然刘正风能与莫大站在一起,这鲁连荣怕是也不可轻信。”
乐厚与费彬皆想说话,但欲言又止。
“哈哈哈!”
左冷禅忽然霸气一笑,声音震动火焰乱跳:
“鲁连荣对莫大与刘正风极为不满,不可能与这二人勾肩搭背,这一点,他还没有本事瞒过我的眼睛。”
“此人才疏志大,自作聪明,却正好为我所用。”
乐厚这才接话,“左师兄看人极准。”
“鲁连荣救我时,他与那魔教快剑高手硬拼是做不得假的。”
左冷禅不由点头,又出声安抚二人,“此次南下险害两位师弟送命,是我考虑不周,两位师弟且在门内好生歇息,养精蓄锐,再待天时,我嵩山派必然要找回面子。”
乐厚与费彬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事情办砸了。
费彬又想起左冷禅的交代,当即道:“师兄,莫大新收的亲传弟子赵荣我们见过,与下方传信中所言判若两人。”
“此子乏善可陈,便是有些天分,也难入师兄的眼。”
乐厚也道:“江湖流言实在可笑,不过是衡山造势,以图虚名。”
“原来如此,”左冷禅轻念一声,没有太在意。
作为五岳盟主,江湖大豪,连衡山派在他眼中都不过尔尔,能提起一个十四代弟子的名讳,都算是一份不小的看重了。
然江湖传言,虚之八九,嵩山高手对江湖之事哪个不是殚见洽闻,早就司空见惯。
左冷禅自信不会看错鲁连荣,岂会相信两位师弟会被一个小小少年蒙蔽?
三位太保出门办事,离了练功房。
最忙的还是陆柏。
这次请到嵩山听戏的人不仅有鲁连荣,还有泰山派的玉矶子、玉磬子、玉音子。
三人皆是泰山派掌门天门道长的师叔辈。
与嫉恶如仇,性格刚烈的天门道长不同,三人平素沉溺酒色,又对掌门之位虎视眈眈,实在是嵩山派最理想的拉拢对象。
陆柏一边传信,一边备酒备肉备女人
练功房内,左冷禅继续练武。盯着跳动的火焰,忽然手一抬,猛地激射出一道冰冷至极的霜白气雾。
正是寒冰真气!
“哧哧哧!”
一炉烈火尽数熄灭,腾腾蒸汽绕着铁壶蔓卷而上,左冷禅大袖一挥,脸露一丝阴狠之色。
……
藏剑阁内。
衡山小掌门双掌合拢,运起绵绵霜寒之气,只见水面踊跃冰凌,衡山小掌门瞧着这碗冰镇绿豆汤,露出一丝满意之色。
近几日痴迷练剑,往往至夜深。
总是口干舌燥,火气甚大,遂以此物去火。
擅长药理的安致恩在一旁啧啧称奇。
大师兄这门霜寒武功,简直是杀人放火,居家旅行的必备神功啊。
他前些天眼热向赵荣求教,结果练了几天后就放弃了。
不仅被寒气冻得浑身战栗,深夜做梦坠入冰窖,还落了个经脉刺痛、行气滞涩的下场,更休想练出一缕寒气来。
简直是折磨人的功夫。
可见赵荣如臂使指,甚至将这门功夫用在了饭食汤水上。
更难想象燥热暑天大师兄吃一块冰镇寒瓜该有多痛快。
“我已经检查过他们的伤势,只要不过度用劲,寻常练功无伤大雅,现在只有秦师弟还需歇养。”
赵荣瞧他眼馋,也给安致恩递了一碗冰镇绿豆汤。
“多谢师兄,”安致恩笑着接过。
“我见他们练剑练得有点入魔,你既懂医药之理,又与他们一块练剑,就多盯看一点,七日后我要选一批人东去吉安府,别到时候无精打采。”
安致恩却道,“师兄弟们正是听说要去龙泉,这才加紧练功,不想在外落了本派威名。”
这份心总算没用错。
没过一会儿,全子举、程明义等人也来到藏剑阁。
知晓另外两脉弟子练功心切,赵荣这几日都是遣掌门一脉弟子出去办事。
衡州府的魔教贼人被灭掉了精锐,但还有些残余。
这些人流窜起来,本是极难找的。
没想到,在衡山派宣扬与嵩山联手共抗衡州府周边魔教并与其大战后,不少江湖人自发行动,竟真找到了几处魔教落脚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