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如今,周进虽然被朝廷追封为一品松江伯,听上去地位显赫,但他一个死去的一品松江伯,对于活人有个什么鸟用?按照今天陛见时,今上那种不冷不热的态度,怕是转眼就会将周进当做抹布一样随手扔掉啊。
周大福正在胡思乱想,却看到有一行人,失魂落魄地来到宫门外。一打听,原来是大兴县马房掌房太监赵公公的本家亲族。
赵公公的本家亲族都是一些贫苦人家,要不然赵公公也不会在年幼时,挥刀自宫,托门路进入宫中当值。
听说赵公公获得了一个七品恩骑都尉的头衔,这些本家亲族便想着赶紧赶过来,为赵公公办理丧事,借此获得爵位继承权。当得知赵公公的这个爵位,今上没有让其亲族袭爵之意,不由得大失所望。
许多人当场就离开了。也有人想着,赵公公毕竟是有着爵位之人,好歹朝廷也会下拨一笔烧埋银子,为他办一场体面的丧事,便一直等候在这里。
他们为了争取到这笔烧埋费的主动权,还故意哭哭啼啼起来。引得韩老三、魏东宁、周大福等人,更是泪水涟涟。
过了许久,兵部尚书田冲从宫内走了出来。他淡淡地安慰了众人几句,又主动提及了烧埋费一事,“皇恩浩荡,真是皇恩浩荡啊。这次今上决定从他个人内库之中,单独拿出五千两银子,作为紫檀堡牺牲诸人的丧葬费用。其中,一品松江伯周进家人,可得一千两银子,五品云骑都尉韩奇、魏西平这两家人,各自可得五百两银子。七品恩骑都尉赵公公家人,亦可得到二百两银子。”
赵公公的本家亲族听说后,立即兴奋地跪倒在地,面向正北金銮殿所在方向,高呼皇恩浩荡、万岁无疆起来。
韩老三、魏东宁、周大福等人,虽然心里觉得很难受,觉得很可笑,但也只能跟着赵家人跪谢天家,喊了两嗓子谢主隆恩之类的话。
“好好好,这就对了。周进、韩奇、魏西平等青年才俊,哦,还有一个赵公公,虽然他们都不在了,但他们这种牺牲精神,足以让世人钦佩。”
田冲还特意走到韩老三身前,低声说道,“等到韩奇都尉正式丧礼那一天,请韩提督务必要通知我老田一声。对于韩奇这种为国尽忠之人,我老田一向钦佩得紧,哪怕公务再忙,也要给他上一炷香才是。”
至于魏东宁和周大福二人,田冲大人便有意地忽略了。显然,他打算给韩奇送上一炷香,并不是看在韩奇本人的份上,而是想着韩老三乃五城兵马司提督,手中握有一定实权,想着和韩老三套个近乎,在他面前卖个好。
韩老三纵使心中不喜,却也只能强颜欢笑,对着田冲大人拱了拱手,说了声“谢了”。
兵部尚书田冲大人走后,王自如也一脸松快地从宫中走了出来。他看到韩老三、魏东宁、周大福及赵家人还等候在宫门外面,不由得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脸上表情毫无遮掩地说道,“晦气。”
韩老三有求于人,不得不低声下气道,“王司官,咱们是不是可以去紫檀堡了?”
“紫檀堡,去什么紫檀堡?”王自如很不自然地反问道。
“刚才陛见时,今上不是说让您带着我们诸人,前往紫檀堡现场查看、备礼祭奠吗?这等大事,王司官又如何能忘记?”韩老三有些急切道。
说实话,韩老三、魏东宁、周大福等人,自己也能前往紫檀堡做这些事情。但有没有兵部参与,代表着官方的重视程度,也代表着孩子们最后的体面。
如果没有特殊情况的话,韩老三还是想着让王司官陪走一趟,哪怕是让他掏出一笔银子给王司官做辛苦费,他韩老三也认了。
但王自如却仍旧不肯,他讥笑道,“王司官?王司官?我已经被今上任命为兵部右侍郎,明日就将有公文下发。刚才陛见时,今上是说让兵部司官陪祭,我如今升任兵部堂官,自然不会再去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你们另去兵部大堂寻人吧。”
说罢,王自如便鼻孔朝天,满脸傲然地离去,他都懒得多看众人一眼。
气得韩老三、魏东宁、周大福等人悲愤欲绝,这他么都是些什么鸟人,都是个什么世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