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门扉缓缓打开,他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那熟悉而威严的身影——松江伯周进。
周进身着华贵锦袍,气势如虹,与谢希平那略显寒酸的布衣形成鲜明对比。谢希平感觉自己仿佛矮了一截,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表的自卑和羞愧。
他低着头,声音颤抖地述说了家中的困境。
周进静静地听着,眉头微皱,眼中闪过一丝同情。
随后,他轻轻拍了拍谢希平的肩膀,说道:“希平老弟,你父亲的事我已知晓。想当初,我创办《青年诗刊》之时,你作为编辑部副主任,出力甚多,这份恩情,我周某人一直铭记于心。如今你们谢家遭遇不幸,将心比心,我又岂有袖手旁观之理?你且放宽心,盘缠之事我自会安排,三百两银子够不够?”
“这太多了。”谢希平嗫嚅着说道,“顶多一百五十两银子就够了。一百两银子,让我父亲带到河州,另外五十两银子,我可以拿去安顿家中老母及两位小弟。”
“如今我们被抄家,再不能像先前一样大手大脚,若是从你这里借得太多,只怕以后也还不起。”谢希平担心地说道。
“你这话就见外了。”周进批评谢希平道,“一些银两,值得些什么?你即便不还,我也不会放在心里去。话说回来,我还有一个事情需要你父亲帮忙呢。”
“不知道有何事情?若是松江伯用得上我父亲,他必定不会推辞。”谢希平连忙表示道。
周进笑道,“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不过是我家中姨娘曾艳,她父母兄弟也都是因为犯事,被流放到了陇原河州。因为相隔千里之遥,往来不便,已经有一年多时间没有收到河州那边送来的书信了。既然你父亲这次要到河州去,便替我家中姨娘,给她父母兄弟捎去一些银两,再给他们托一句口信,就说她们姐妹俩都好,曾艳姨娘还给我生下了一个宝贝女儿呢。”
听说曾艳姨娘的父母兄弟也被流放到河州,谢希平闻言大喜,有熟人在那边打前站,他父亲谢京过去后,便又多了一份奥援,谢希平连忙将这件差事应了下来。
过了几日,谢希平带着母亲和弟弟,一大早就等候在天牢外面。
等过了早饭时候,便看到衙役押送着若干人犯,从天牢中走了出来。
谢希平等人便跟随这支人犯队伍,向城门外走去。
等到离城十里之后,诸多衙役、犯人都开始坐在地上休息,谢希平便带着母亲和弟弟,给其中一位看上去颇有头脸的衙役头目塞了十两银子。
那名头目掂了掂手中的银元宝,脸上表情十分满意。他笑道,“原香河县尉谢京是吧?这好办,给你们一刻钟时间,是否够用了?”
“够用了,够用了。”谢希平连忙赔笑说道。
那名头目便将谢京从犯人队伍中提了出来。他故意踢了谢京一脚,呵斥道,“想拉屎就去东边那面山坡背后,你在众人面前拉屎,岂不是故意让大伙儿吃不下干粮,喝不下清水?你这厮真是良心大坏。”
谢京早已注意到了东边那面山坡附近的谢希平等人,他连忙觍着脸说道,“我有错,我有错。我这就去那边拉屎,绝不打扰了诸位的雅兴。”
谢京一溜烟地跑到妻儿面前,她老婆汪氏想到夫妻俩即将分离,情不自禁之下,抱着丈夫痛哭不已。
谢希平连忙劝说道,“时间短暂,父母亲有话快说。”
谢京便将他老婆汪氏推开,在儿子谢希平耳边,小声嘀咕了两句。
谢希平听后不由一怔,原以为家中资财都被官府一抄而尽,想不到他父亲谢京,居然还知道狡兔三窟,托了一个死人的名字,在北平城中帽儿胡同置下了一个二进四合院,并在内院的梅花树下,埋下了一小包金银财宝,价值好几百两银子。
如此一来,谢希平便不用再担心家中生计问题,更不用投奔那个便宜姐夫赵公公了。
谢希平便将从周进那里借得的银子,除了已经塞给衙役头目的那十两银子之外,剩下的二百九十两银子,全部都拿给了他父亲谢京,以便他在半路上,手头可以尽量宽裕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