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进虚与委蛇,和王仁闲聊了一会儿,等到刚把这厮送走,便宜父亲周大福又来对他耳提面命了。
“你说你这是干嘛?明明知道人家王战是九省都检点王子腾大人的远房侄儿,王子腾大人简在帝心,已升任内阁大学士,是朝中少有的几位内阁次辅之一。你要是惹怒了他,能落到什么好处?”
“你前一段时间树大招风,做事招摇,以至于被朝中大佬冷藏了许久。你竟然还不吸取教训?一上任就拿那个王战开刀,是不是好不容易得来的这个官儿,又不想要做了?”周大福苦口婆心地说道。
周进自然不会明说,他早已知道王子腾命不长久,拿王战开刀,展示一番自己的魄力和手腕,是最好不过的事情。
他反而哄着便宜父亲说道,“没事没事,父亲大人不用忧心。我不过是做做样子,提醒王战这厮注意一下分寸,多少收敛一点,给我这个新任顺天府学教授一点面子不是?”
周大福眉头微蹙道,“你能有这个觉悟就好。要知道,官场可不兴打打杀杀,官场全是人情世故。至于王战拖欠廪生的那些银钱,你可以从我这里拿银子,先替他垫上,等他的利息钱得手了,再让他把克扣的本金还给你便是。”
周大福是真心希望老周家有一个人在官场上站住脚跟,因此对于儿子周进的仕途,是竭尽全力支持,连他自掏腰包给府学垫资的主意都能想出来,可见其心情是如何迫切了。
周进赔笑道,“这才多少银两?哪里需要父亲大人垫钱?”
好说歹说,总算让便宜父亲打消了这个念头。他周进又不是一个官迷,竟然给下属的违法行为垫资,这不是乱弹琴吗?
攒典虽然不是什么重要职位,但周进想要将王战这厮开革,也不能说就凭他一句话,总得有一个像样的说法。
好在王战这厮利欲熏心,平日里为了赚昧心钱,什么黑手都敢伸,得罪的人颇为不少,对他心怀不满的人也有许多。
周进甚至都不用自己出手,而是怂恿了数十名廪生,一起来到顺天府衙门告状,投诉王战这厮挪用公款,违例取利,中饱私囊。
廪生告状,此事可大可小。为了避免事情闹大,顺天府治中赵光南大人,也是在第一时间,将周进请到了顺天府衙门,征询他对此事的看法。
“你也知道,读书人的事情,最难处理,稍有不慎,就将满盘皆输。王允大人不好出面,他特意委托我,让我和你先交流一番看法,看看此事究竟如何处理为好?”
周进便说道,“事情倒也好办,廪生们之所以喊冤,是因为他们没收到廪饩银,大不了我垫付一笔资金,先将他们遣散回去。但王战这厮,我这里一定是要拿下来的。”
要是处于正常情况,周进作为顺天府学教授,他想要拿掉王战,无论是顺天府尹王允大人,还是顺天府治中赵光南大人,都不会赞同周进如此行事。
要不然,虽然是周进本人力主将王战开革,但这件事情传到了新任内阁大学士王子腾的耳朵中,他会不会责怪顺天府衙诸位官员,没有帮着他们王家人说话?
但现在情况很特殊。不同意周进开革王战,周进就不会主动垫资,事情越闹越大,连顺天府衙门都难脱干系。
毕竟说破了天吧,不仅仅是王战这厮拖欠了廪生们的生活补助,顺天府衙门在拨付这笔廪饩银时,也明显不是很及时啊。
“罢了罢了,你是顺天府学教授,你想要怎么办就怎么办,反正责任由你一个人承担。至于这些围拢在顺天府衙大门前的廪生们,你也得第一时间带走。”两害相权取其轻,赵光南大人不得不如此表态道。
“这是自然。”周进微微一笑,心中大定。
顺天府学共有四十名廪生,半年下来的生活补助,不过一百二十吊钱,大概也就相当于一百两银子,周进当场掏出银票,从附近钱庄兑换出一些散碎银子,很快就将这些激动的廪生们打发回去了。
接下来,周进要拿王战开刀,别人也不好说些什么。让直属上司贴钱,替他干的破事擦屁股,这道理放在哪儿都讲不通,周进也不怕他此举,会被人说成是独断专行,刚愎自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