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金派驻盖州的最高级别官员,是一位年老副都统。
已故大汗佟奴最开始,以十三副铠甲起兵时,这位副都统就已经成年了,其所在的部落,还曾经和佟奴打过大小好几次硬仗,经常被佟奴吊着打,撵得到处跑。
后来他们部落的头人,本着打不过就加入的想法,投靠了佟奴。可惜部落头人没福气,好容易混出头来,还来不及抖擞威风,便在前几年,黄太吉第一次领兵入关时,倒在了北平城下。
他的表现太积极了,主动跟随已故贝勒多尔衮前去紫檀堡办事,结果死在了那场惊天动地的大爆炸之中。
年老副都统当时被部落头人指派,去给草原贵女海兰珠护驾,侥幸躲过一劫,但那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和遮天蔽日的蘑菇云,却在他心中留下了永生难以磨灭的印记。
紫檀堡大爆炸之中,活下来的女真士卒不超过三位数,年老副都统便是其中之一,可以说是不幸之中的大幸了。
而且部落头人之死,也让年老副都统占了一个不大不小的便宜。他是部落头人的堂弟,继承了他堂哥的官职不说,还把他堂哥的老婆孩子也一块儿继承了。
部落头人的老婆,都已经年过四十,年老副都统自然无意招惹,部落头人名下有一名孤女,年老副都统也早早地将她嫁了出去,倒不用他太操心。
而部落头人房中的十余名貌美妇人,却让年老副都统大开眼界,感觉他以往的日子,都算是活在狗身上去了。
自此以后,副都统在战场上的表现越来越拉胯,越来越贪生怕死,终于被他的顶头上司多罗巴彦贝勒痛斥了一番,将他一脚踢到了盖州这个小城,再也没有机会捞到军功了。
但年老副都统却觉得心满意足,他在盖州说一不二,房中又有十余位貌美侍妾一心一意讨其欢心,不要说军功需要拿命来换,哪怕是让他离开家中三五日,他也会觉得恋恋不舍呀。
年老副都统做梦都没有想到,他早已没有了那种争名夺利的心思了,敌人反而还打上门来,这不是欺人太甚吗?
盖州原有八百守军,黄太吉南下入关时,抽调走了三百人,皮岛总兵毛振南进攻镇江,年老副都统又派了两百人过去支援。
如今整个盖州城中,仅有三百人,且以老弱病残为主,根本就不足以扛起守城大任啊。
好在盖州还有许多辽东汉民,后金立国后,这些人便成为了旗人下面的奴才,供旗人主子们驱使。
要是在往常,年老副都统肯定不会给这些奴才们分发武器,但现在情况特殊,他也只能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将这些奴才们武装起来,勒令他们走上城墙防守。
松江伯周进所率领的这只船队,包含有两条西方盖伦船,各配备有五十门以上火炮。抵近盖州城墙发射时,百炮齐鸣,声势大得吓人。
不要说那些软脚虾一般的狗奴才了,这些人稍微有些血性,有一份拳拳爱国之心,要么死在了抗金战斗之中,要么南下做了难民,不可能还留在辽东,给女真人做奴才,他们被剧烈的火炮声吓得瑟瑟发抖,匍匐在地面上,都不敢抬头看向天空。
那三百名女真人也好不到哪里去。精壮丁口要么南下入关,要么前往镇江,留下来的这些人,本就不是战场精兵,见对方攻势凶猛,他们都意识到了情况不妙,有人干脆躲在墙角观望形势,想着若是情况不对劲了,便立马返回家中,抱着房中那些最喜欢的小妾逃命要紧。
年老副都统却还不想轻易放弃,如果盖州失守,他被砍头还算是轻的了,只怕家人也要受到牵连。一想到家中那些貌美妇人,要转而投向别人的怀抱之中,他便感觉内心一阵刺痛。
他心想,敌人虽然炮火猛烈,但盖州毕竟是一座坚城,城墙周长六里许,城宽两丈有余,用石条垒砌,青砖砌面,中间夯以粘土。对方若是没有攻城器械的话,未必能将盖州仓促地攻打下来。
但形势不由人,当炮击停止,天色也开始蒙蒙亮的时候,年老副都统看到城外水面上数十条大小船只,旌旗招展之时,他的那颗心顿时坠落到了谷底。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年老副都统大声叫嚷道,像是一匹孤独的饿狼在旷野里嚎叫,“松江伯周进怎么在这里?他不是远在江南吗?即便北上,那也得先去北平勤王,怎么可能会出现在盖州这个小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