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不是自信,只是不愿意轻易认输罢了。”
虽然刘浑是张星忆举荐给他的,但他却是比张星忆更了解刘浑。
“此人看起来年纪虽然不大,但可能是出身游侠的关系,胆气不缺,最难得的是颇有勇略,又有主见。就是性子有些倔。”
听到冯永这般评价,张星忆嗔怪地说道,“前面听起来,还以为你是在夸人,这最后一句,却又不知你是在夸人还是损人。”
底下两人已经开始相博,只听得呼喝有声,刘浑在挪腾之间,竟没有一下子被撼山妇扑倒。
“当然是夸人。他这个性子,若是用对了地方,那就叫坚持。
冯永眼中亦是有些赞赏地看着下边。
关姬在第一场认输,那是因为她下面两场她已经挖好坑等着人往下跳,而且那未必不是她的骄敌之计。
后面也证明她的能力。
胜者无可指摘。
但若是刘浑在退无可退的第三场认输,那性质就完全不是一回事。
败者百口莫辩。
所以他即便是知道自己胜不了,也要咬牙上场。
这时,关姬走上高台来,坐到冯永身边,轻声道,“阿郎,这一场不如就直接喊停吧?”
冯永知道她的意思,当下就摇了摇头,“军中不比外头。胜就是胜,败就是败,不能说为了一团和气,就互相留个面子。”
“别人我不管,但我所领的士卒,决不能有这等风气。”
冯永说到这里,目光虽是落在场下,声音却是有些幽远。
“只有敢正视自己的不足,即便是自己的敌人,也要努力学习其长处,才能不断砥砺前行,更进一步。”
“所以这一次,就是打痛他们,让他们丢丢脸,让他们清醒过来。”
一支强军必须有百折不挠的韧性。
天下没有不打败仗的军队,至少冯永没想过自己手下这支军队能一直打胜仗。
如果他们连这点小挫折都经不起,那自己也没必要带着他们继续向前。
此话一出,张星忆李慕等人还只是觉得冯永做事公平,但关姬和张嶷却是心头一震。
北伐一役,其中最为令人津津乐道的,莫过于街亭一战。
现在大汉境内都流传着冯君侯领着大军,在“其坂九回,不知高几许”陇山上来回转战,先取陇关,再战街亭的传说。
什么颇有淮阴侯背水一战的遗风,什么练兵有方,所属士卒皆是精锐等等。
其中最有名者莫过于冯永对着将士所喊的那一句话。
“我的大族,就竖在这里,不退半步。贼至,我便提这三尺剑,与贼同归于尽。北伐以来,吾从未闻军中有大将殉国者,若有,请自冯永始!”
旗不退后,愿提三尺剑,殉国自我而始。
将士一往无前,死不旋踵。
有这样的统帅领着这样的士卒,谁敢轻视?就连大汉丞相都颇为满意。
君不见冯永所领的军中,有许多是与大汉军制是不太一样的,但丞相却是一字未提。
只是万万让人没想到是,冯永居然在公共场合,第一个对自己麾下士卒表达了不满意,甚至刻意要让他们丢脸。
但也只有冯永有资格对他们这般指手画脚。
不然即便是换作亲自训练出陌刀队的张嶷,也只能是沉默不语,同时他在心里想道:君侯对士卒要求之严,实是世间罕见。
这时,台下的角抵已经分出了胜负。
虽然刘浑有勇力,但在体型庞大又是专攻近身搏斗的撼山妇面前,没有兵器在手的刘浑也只能是屡次被掀翻在地。
这一回,倒是没有人发出嘘声,毕竟面对一个分不清男女的肉山,谁都会觉得压力山大。
待张嶷宣布出结果后,冯永站起来,走到高台的最前面,静静地站在那里,神色冷峻无比。
然后就有女侍卫抬上来一个巨大的喇叭。
很明显,部曲经此过这次比试,连抬个喇叭的资格都被剥夺了。
只待等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如同雕塑一般的冯君侯这才指着下边,突然大骂了一声,“废物!过两天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冯永的嗓门,真要放开了喊,本来就不低,骂人的话再经过喇叭的扩大,嗡嗡作响,如同暴雷一般。
这一声骂得所有部曲都低下头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倒是刘浑看着肉山离开的方向,眼中忽明忽暗。
上头的冯永又指了指那些过来看热闹的士卒,“你们也一样!最开始的时候,嘘人家的是不是你们?嗯?有本事你们上场试试?”
于是原本只是过来看热闹的士卒祸从天降,被骂了个狗血喷头。
最后连过来看热闹的羌胡也没能逃过,“还有你们,我护羌校尉的军中不养闲人,你们若是想要加入,那就最好拿出真本事来!”
部族若是能成为护羌校尉军中的兵源,那自然就是能受到最好的待遇,免税赋那就是最基本的。
若是能立下功劳,或者是被冯君侯看重,只要在羊毛毛料这方面稍微倾斜那么一点点,就足够族里吃个肚儿圆。
更别说什么茶啊糖啊这些稀罕货色。
能前来观看的羌胡头目,基本都是被护羌校尉认可的部族头目,如今他们想起那一堆肉山,皆是倒吸了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