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造就巍峨的高山需要几亿年来聚土成沙,要它能够忍受狂风暴雨,山海呼啸,忍常人所不能忍。
芈犹面前就是这样一座高山。
极少数人站在世界历史上,看到时代的转变。秦人,他们不只在结束历史,还在创造未来。
两百年前的楚国想不到,让自己走向灭亡的,是那个不曾放在心上的西陲小国。
在三十年前,没有人敢相信,那个被质赵国的落魄小儿,就是秦王嬴政。
养尊处优的芈犹也难以相信,一个人在三十多岁时,曾还拥有如此割裂的两半。
一个国家的崛起源自它被唾弃、仇视。一个人的信念最初是因为被质疑、压迫而铸就。
秦国造就了嬴政,嬴政也铸造了秦国。
秦军势不可挡,踏过淮水,迈过长江,一路势如破竹,进驻了寿春。
楚王宫血流成河,楚国大纛在寿春的墙头倒下,撤换。
大司马景师眼见秦军先锋已踏入了宫室。
尽管无能为力是所有末代君主的宿命。
可芈犹没有给他的臣僚下任何的命令。
他的这个大王既不懦弱,也不刚烈——他没像赵王呈上国玺,也不像魏王那样自杀以殉国。
甚至也不同韩安。韩安设计了一条深谙权术的计谋,算是挣扎。
芈犹不同。他不挣扎,他听着外面嘈杂无比的厮杀,他的神色是那样平静从容。
景氏历代都是楚国祭司。景师的兄长景巫乃是这一任的祭司,可自从景巫从代地回来之后,他就一直闭门不出,敲门进去,饭菜都被扔了出来。
也倒是精神失常般疯癫。
景师作为现今等同令尹身份的大司马,他有着能够面刺大王的许可。
他也难以维系君臣之间微薄的面子。
大殿上的臣子能跑的早就跑了,剩下的皆如热锅下的蚂蚁,他们每一个人都有着自己的考量。
也不乏有忠贞之臣拔出了利剑决定要与楚国共存亡。
屈氏一脉的出个屈原,他的子嗣皆像是他。
紧闭的殿门之外是楚国士兵拼死的抵抗。伴随着双方厮杀声,劝降声,搏杀声,投降声,求饶与忠义并行。
长矛锋利,雪白的刀剑,鲜红的血飞溅在了大殿的门上。
屈兹想起了自己的父亲,他怆然泣道,“天要亡我楚啊。”
屈兹整理了宽衣宽袖,恭敬拜了天。
“我宁南地而死,也不可北为秦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