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过往如水花迸射,即便起的再高,放下还是回归自然,放下就会自然,放下……”
武当门长凝视着水面,愣愣出神,嘴里不停的自语着。
他虽是武当门长,但他这一生,吃的是百家饭,拜了不止一个师父,因为喜欢上门求指点,所以他也喜欢指点别人。
在这方面,他和张之维的观点一样,都认为指点他人,就是指点自己。
很多人都笑他傻,笑他好为人师,笑他争强好胜,但他却笑那些人看不穿。
在他看来,这个世界上,越珍贵的东西,越是难求,若是自己的道教出去,别人就能超过自己,甚至取而代之,那这算哪门子道?
这种道,不修也罢,既然不修,那教出去,就更没心理负担了。
真正有本事的人,是不担心自身的手段被人学会的,只有那些走捷径的人,才会敝帚自珍,因为他能走捷径,别人也能,既然是抄近道,那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而他走的道,从来都是大道,但道虽大,路程却险而艰,所以他渴求有同行者,哪怕是对手也行,这就是一种吾道不孤的心态。
所以,即便这次张之维没有同意他继承他的衣钵,他还是一时兴起的给出了自己的指点。
在他看来,指点你,与你无关。
不过,对于张之维能否有所获,他心里也没底,但结果却是出乎他的意料。
虽然他不知道张之维具体领悟了多少,但单从张之维展现出的那个太极圆来看,肯定要比自己一开始预料的多的多。
这让他不由得为之一愣,想到了自己领悟这些东西的艰苦过程,以及自己一直认为的越是珍贵,越是难求的想法……
莫名的,他竟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这无关其他,一种人之常情而已。
但同时,他也感觉到了一种放松。
前些年,为了武道有所突破,他曾四处拜访,各方挑战,江湖上有名的大派,他都去拜访过。
因为去拜访的时候,他已经在江湖上闯出了偌大的威名,所以很少吃闭门羹,除了极少数像藤山这种只收女子的门派,对他明确表示不欢迎外,大多都是以礼相待。
而这些大派里的人,有些会和他进行比试,有些则是会论道。
论道他输过,像在龙虎山的时候,他就没说赢张静清,但比试,他从没败过,这其中,他不否认有人刻意留手,但绝大多数,都是拿出过真材实料的。
一生大大小小,几乎数不清的战斗,让他修为臻至化境,也坐实了武圣的威名。
后来,他再次云游四方,这次他不是为了切磋论道,而是为了找一个合适的传人。
在这期间,他见过很多名声在外的少年英杰,但最后都是乘兴而去,败兴而归。
一连找了多年都没有找到,慢慢的,他便绝了这个心思,安心清修。
清修的这些年,倒也不是没有意外之喜,偶然间,他发现武当出了一个叫周圣的天才,悟性绝佳,或许适合当亲传弟子。
但考察了一下,发现是个空有天赋,没有心气的懒货,便绝了这个心思,没有武道之心,天赋再好有什么用。
他本以为不会出现了,却是没想到,这时候,张之维来了,只不过,并不是惊喜,都快成惊吓了。
“倒也不是越珍贵的东西越难求啊!”武当门长叹了口气,脸上却流露出欣喜的笑意,“终究是吾道不孤啊!”
这一刻,往事一幕幕走马观花一般快速闪过,父亲的离世,初次学武的好奇,得炁的惊喜,第一次与人论武时候的痛快,为争一口气与外国异人比斗时的决绝,云游四方时的豪气,在武当山得魁梧老道传法时的场景,与张静清论道后的失落,老友离世的悲伤……
这些种种,就好像藏在炸起的水珠中一样,历历在目,但随着水珠落下,回归水潭,这些记忆也被他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