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母女,舐犊之情是不可磨灭的,阎婆听了他的诉说很快就明白了,气呼呼地道,“哼,你没有哪里做得不好,他就是喜新厌旧了。这个天杀的,老娘早就说过他不是个好人,可恁就是不听我的,现在好了,遭报应了吧!”
阎婆惜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不停地哭。
阎婆见她哭个不停,也跟着哭了,她一边哭一边帮她擦洗身子,但越是洗到后面就越心惊,最终把所有的悲伤和之前被阎婆惜抱怨产生的恼羞成怒都化成了愤怒,一股脑倾泻到了张文远身上,“这都是张三那挨千刀的贼厮害的,他若不来勾搭你,我们还在吃香的喝辣的,过着人上人的日子,哪有今日之祸?如今他把你害成这个样子就还想一拍两散,你依了,老娘却不依!”
阎婆惜虽然处在失恋的痛苦中,但对张文远其实并没有多少怨恨。而阎婆肆无忌惮地痛骂张文远不正说明了自己眼瞎吗?想到这里就不耐烦地解释道,“娘啊,恁就不要再说三郎的不好了,要不是他在里面护着我,我恐怕真的回不来了呀!”
阎婆见他都这个时候还在护着张文远,又把对张文远的怒火转移到了她身上,“恁说什么胡话哩,这些本来就是他造成的,他不来勾搭恁,你还吃香的喝辣的呢,怎么可能会去坐牢?恁等着啊,明天我就找他算账去,这事不可能就这么算了!哼……杀千刀的,长得人模狗样的,却肚子烂心肠!哼,我的女儿岂是便宜货色,睡完了一文钱都不给,拍拍屁股就想走人,这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当我们外地人是好欺负的吗?老娘可不是省油的灯,明儿舍了这身肉也要找他要个说法!”
阎婆虽然说得斩钉截铁、一口唾沫一个钉,但言语中尽是粗鄙之词,更是把亲女儿比作青楼妓女,阎婆惜心中的伤疤被她无情地揭穿了,想劝解却又头昏脑涨的,无力之下又哭了出来。
前两天,他们还你侬我侬,共同探讨人生的真谛。转眼间大祸临头,他也没有退缩,反而处处维护着她——一起挨板子的时候他花重金买通差役让她免受责罚;一起坐牢的时候他为她打架,让她免受羞辱;一起游街的时候他让家中娘子给她端水送饭,让她免于饥饿而死。她生病了他帮忙请大夫,她口渴了他高价给她买水喝,她淋雨了他忍着被敲竹竿的屈辱把她转移到屋檐下避雨……这几天虽然不堪回首,但她从未感到无助,心里反而还甜滋滋的,只是因为有他陪着。
然而游街一结束就他就突然翻脸了,告诉她游戏结束了,以后不要再来往了。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她感到既伤心又愤怒,但更多的是不解,三郎到底怎么了呢?奴家也没做错什么啊,他为何就不要我了呢?难道他后悔与奴家来往了,还是害怕了?可他要是害怕为何当初又要来撩拨奴家呢?
听着老娘惊天地泣鬼神的谩骂,阎婆惜只觉得头大如斗,半晌才找了空隙哭着劝道,“娘啊……恁别说了!我头疼脑热得很,伤处也疼得厉害,恁还不趁天还没黑尽去与我寻个郎中来,倘若我有个三长两短,恁以后还指望谁去?”
“哼,怎不让恁的三郎去给你寻郎中?”阎婆已经骂出了惯性,索性把对她的不满也一起发泄了出来,“当日恁与那厮勾搭成奸,老娘劝过恁多少次?让恁不要玩火自焚,恁却当做耳旁风,说什么不爱黑三郎,就爱张三郎!恁自己是个什么身份,恁不知道吗?咱们这样的人家有资格挑夫婿吗?如今受了这样的羞辱,恁怎不找他去,却来劳烦我做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