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
他转过身。
“不然呢?你想留在这里等死?”
菲勒蒙无言以对。狼群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西尔格温森林的野兽是如何袭击警队的?今晚过后,雨停之后,这座城市又会变成什么样?一切都是未知数,如同闷烧的火焰,随时可能爆发。
但正如巴兹尔所说,现在最重要的是安全地离开这条巷子。就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巴兹尔扔给他一块亚麻布。
“盖上。”
“什么?”
“保暖。”
巴兹尔自己也扯下一块布裹在身上。布里掉出各种各样的杂物。菲勒蒙环顾四周,发现附近破旧杂乱的建筑上挂着许多这样的布。
“你挺熟练的嘛。”
“所以你就不用这偷来的东西了?”
“谁说的?我又不是什么道德圣人。”
菲勒蒙也把布里的东西倒在一旁,用手撕开布料,盖在头上和肩膀上。巴兹尔见他准备好了,便不再多问,双手握枪,走在前面。菲勒蒙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两人在雨中穿行。
巴兹尔虽然没有理会菲勒蒙,但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前方,菲勒蒙才能跟上他的脚步。菲勒蒙一边跟着,一边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手法不错嘛。”
“什么?”
“偷东西的手法。”
菲勒蒙说道。
“我就在旁边,你居然都没发现。”
“那是你不懂世故。探险就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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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是探险家啊。”
巴兹尔嗤之以鼻。
“哦,对,你就是在地图上画画河流,收集蝴蝶标本什么的。”
“喂,我可是得过疟疾的。”
“那根本不是疟疾。”
“我得过,你凭什么这么说?”
“你还活着嘛。得了疟疾会死的。”
“好好好,算你对。”
菲勒蒙不耐烦地打断了他,巴兹尔尴尬地继续说道:
“怎么说呢,算是副业吧。”
“偷东西是副业?”
“你书房里摆的那些瓷器,说不定也都是赃物。”
菲勒蒙没有提起自己家被烧毁的事。考虑到巴兹尔之前来找他时去过布朗家,他应该也多少知道一些。
随着对话的进行,菲勒蒙感到一阵不安。
因为他心中有一个执念——沉淀的神话。
沉淀并非随时发生,也不是因为发生了什么才发生。宇宙间任何高深的法则都无法解释矮小人类心中产生的变化。这种现象,是不合理的化身。即便如此,菲勒蒙还是能肯定一件事:沉淀,大多发生在夜晚。
它常常发生在他躺在阁楼的床上,伸手就能碰到天花板,看着脱落的头发和灰尘混在一起滚落的时候。或者发生在他酩酊大醉,迷失回家的路,抱着路灯或瘫坐在地上的时候。
每当他觉得自己没有尽到责任,每当他无法对文学作品中那些温暖的句子产生共鸣,每当他悲观地怨天尤人,每当他觉得自己没有爱,每当他觉得自己被宇宙抛弃,每当他看到那些关于幸福家庭的美好童话的时候,它都会发生。
又或者,只有当他执拗地认为,他的悲剧一定有其原因的时候,它才会发生。
最初,那些卑微而琐碎的沉淀物,如今已堆积成一座高塔,直达他的心脏,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阵阵刺痛。这已经不再是理性,而是他固执地认为理应如此的执念。
菲勒蒙一直认为巴兹尔过得很好。
他觉得,巴兹尔从母亲那里榨取的眼泪有多少,他的空虚和不幸就有多少;他觉得,巴兹尔一定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即使面对他的怨恨和憎恶也无动于衷。
他必须这样认为。
但现实却截然不同。
巴兹尔的一举一动都透露出节俭和窘迫。他会去偷别人的布,会把散发着异味的布裹在身上,会主动走在前面探路。
菲勒蒙希望巴兹尔恨他。
“前面有水坑。”
巴兹尔说着,绕开了水坑。菲勒蒙紧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