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这么远做什么?嗯?”
我本来是给他让出位置,却被他整个捞入怀中,周围都充斥着他那熟悉又温热的气息。
他是在故意缓和气氛,刚刚他回来时那急切又慌乱的样子还深深刻在我脑海里。
那才是最真实的他。
“你不是说……有话要跟我讲吗?”
我把话引到正题上。
“咱们先过年行不行?”
我摇头:“不行。这件事已经严重影响到我的心情,影响到我们一家人的安危。刚刚是大白天,而且物业始终坚守在岗位,我也在第一时间通知他们,这才稍稍稳住局势。
这件事如果没有个答案,我是没办法好好过年的。”
他又陷入沉默。
一双深邃的眸中尽是忧愁。
我知道,知道他现在心里有多挣扎。以前我只想着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等他自己释怀那一天再说。
可他妈那边仿佛不想给这个机会。这就已经派人找上门了,要是……要是我提前开了门,现在不知道还能不能和他对坐在这儿。
不知道还能不能看见他。
他一点一点倒靠在沙发上,松开了我。表情时而怔忪,时而凝重,在某个瞬间闭着双眼,双手交叉着放在小腹,手和小腹就这么贴合了一会儿后,突然睁眼。
像是终于被打通经脉一般,开口畅言。
所说的经过、事件,几乎和刘强告诉我的一模一样。
“你说他是你妈的人?”
他点头。
我故意表现得愣住。这只是让他不那么难受而已,实则心里心疼得要命。
非必要,我真不想逼他。
“怎么了?是不是觉得有点戏剧化?”
他的声音里透着自嘲的意思。自嘲的度有多深,他心里的伤就有多深。
我只是听着都好像字里行间刮过来成千上万把尖锐锋利的刀,一刀一刀劈在心上,劈在我脸上一样发疼。
“你说第1句的时候,确实觉得特别戏剧化。不过,从今天这个事儿看来,也差不多已经接受了。
人生本来就不是我们能掌控的,上一秒发生什么事儿,下一秒又会发生什么事,都是在人的一念之间。
我只是想了解她为什么要找到这里来,目的是为了什么。”
我靠在他怀里,抬手轻轻抚摸他的脸,他凝重的眉,好像怎么都抚不平。
那种忧愁和深深的阴郁,仿佛能透过目光感染我,让我觉得寒,彻骨彻寒。
“她不是你的亲生妈妈吗?为什么要做这些……害人害己的事儿?
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说不开的矛盾?”
他的手突然锁紧我的腰,在某一刻,我仿佛觉得他只要稍微再用一点力,我就能碎在他掌心中。
事实是我的腰没碎,碎的是他的心。
他就那么深深的凝视着我,仿佛在寻找人生最后的意义,似乎想要用我来拯救他那一颗稍微有些摇摆的心。
特立孤行的人,并不是人们所看到的那样内心强大。只是在俗气和自我面前,他们选择了后者而已。
实则他们是需要最充沛的情感的一批人。
对人生、对情感,都有一种近乎到变态的苛刻要求。
所以不敢轻易动情。
也没办法轻易释怀。
有时候想打开心扉,想破罐破摔,想:人家都能做的凭什么我不能做?
但还是过不了心里那一关。
所以在漫长而孤独的人生轨迹中,能碰到一个认可自己的观点、认可自己思想的人,真的算是一种救赎。
他是我的救赎。
或许此刻,他也在我身上寻找着他的救赎。
某个时刻他突然把我紧搂在怀里,不愿意用脸面对我,而只是把头靠在我的肩头,唇贴着我的耳低喃。
“她想让我回到她身边。你现在是我身边最重要的人,想让你做人质,让我乖乖去找她,听她的安排,帮她做事。”
听她的安排,帮她做事。
为什么要这样?
她都已经嫁到富豪家里,还需要做什么事?夺权?还是争钱?
还是什么都想要?
那她大可自己干呀!
还是说……她嫁到这家后没有自己的子嗣?没有可以帮忙的人,所以才把算盘打到王伟头上?
“她在这个家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年纪尚小。
刚小学六年级。”
听到这儿我算是明白了。
在这种有权有势的家里,女儿是不缺吃穿的。但也仅仅限于不缺吃穿。想要拿到更多的钱、更多的权,是一万种不可能。
尽管现在老头还没走,即便她算是老头的心头肉,但,男人都清醒得很,知道什么为贵,什么为主。
知道怎么表面一套背后一套。
自然是要把继承权交给了儿子来打理的。
而他之前的那些妻子,孩子。都还在人世,都不是省油的灯。
这时唯有王伟能帮她。
也只有王伟信得住。
那到底是他同母异父的孩子,怎么着的跟着他也算是有个靠山。
“那你是怎么想的?”
“用这种方式来逼我是最低等最无效的行为。她这算盘打错了!”
这话里几乎全都是个人情绪。能感觉他有多气愤。
但他有多气就有多无奈。
我用手先去拍他的后背,边拍边想能帮他疏散情绪和激动的法子。
“我不知道怎么评判这事儿,我也不知道如果换做是我站在这个位置,我会怎么选怎么做。
但是有一点我很确信。”
我缓缓拉开我和他之间的距离,和他四目对视,用一种特别坚毅的表情和语气,指腹轻轻摩擦着他青黑的眼角,跟他说:“无论你怎么选择,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希望是你心甘情愿,开开心心去做的。
人生有很多条岔路,很多种可能,但也只活一回。
如果自己过得不顺畅,不开心,那我们为什么要选那条让我们不顺畅不开心的路?
王伟,你不要纠结,咱们就选一条路走,该怎么干就怎么干。”
“好。”
他下巴都在发抖,抓住我抚摸他眼角那只手,然后侧着脸亲了我的掌心一下,重新把我紧搂在怀里。
不知抱了多久,他终于一点一点平静下来。
然后和我说:“我会和她说清楚,无论她给我什么样的条件,什么样的好处,我都不会接受她的安排,也不会和她合作。
烟儿。
你也是个妈妈,也是一个母亲。你……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不一定是靠血缘来决定的,对吧?”
我知道他是想撇清。
豪门的浑水,不是说能踏进去就能踏进去的。
一只脚已经染上污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