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很快老人就收敛起那点难得的歉疚,拿起御笔批起案上的奏章来,只是批着批着,面色就越发不郁来。

他“啪”地将奏章往那案上一扔:“一帮蠢材!”

因着用力,那堆方批好的奏章全轰隆隆倒下来。

老人还不解气,指着骂:“每日里眼睛里就盯着眼前这点破事奏来奏去,闹腾不休!”

“阿昭住宫里怎么了?孤乐意!”

“一个小女郎闹了笑话,如何就要喊打喊杀的地步了?”

王德福忙不迭过去捡,正好看到一本摊开的奏章上,有言官上表说,昭郎君年已弱冠,不可再住宫里,于礼不合云云。

至于那位小娘子,前几日圣人还不高兴呢,认为对方太过狂悖,居然敢肖想他的吉祥儿;可因着言官喋喋不休,与二郎君的事放一块,竟也成了“被欺凌的对象”,惹得圣人将她当作“自己人”了。

王德福一边将奏章重新捡回案上,一边应着,不一会,圣人自己就冷静下来了。

只是还有些不高兴,认为这帮人便是看不得他好。

“不过,这帮蠢才有句话却是说的不错,孤的阿昭,也到了被姑娘惦记的年纪了,”老人道,“德福,你回头拟一份闺秀的名单来,给阿昭和芳蕖都送去,就说,让阿昭自个儿挑个顺眼的。”

王德福也不知为何,鬼使神差地问了句:“那国公府那位娇客,可要列进去?”

圣人瞪他一眼,王德福这才知道失言。

不说那小娘子身份实在太低,便是足够,可住在一个府里却能同时勾搭三位郎君的,谁敢娶?

那是破家的祸害。

“奴婢失言,奴婢失言。”

王德福开始掌自己嘴。

“行了,不怪你,”圣人今日倒是好说话,“列进去又如何,阿昭怎么会喜欢这样的小女娘?”

“当年那松狮,不过吃了旁人一块肉,阿昭便能将它丢了,这样独的性子,如何能忍得了这样的女子?”

圣人这样一提,王德福也记起来了。

九年前,大食国来使,要与他们大雍建交,送来一只小松狮,那小松狮未开眼,还要喝奶呢,二郎君着实喜欢,连喂奶都是亲自喂的,吃饭睡觉都在一块。

就这样养了三年,那小松狮被二郎君带得也只跟他亲,两人在皇宫玩得可好了,可有一天,二郎君说不要就不要了,直接将那小松狮送回来圣人的百珍园,当时圣人还奇怪,特意叫了他过去。

小小的郎君,挺着个小身板,站在那大殿之上,道:“他既吃旁人家的野食,那自便不是我的小金逑儿了。”

金逑儿是郎君给小松狮取的爱称。

圣人当时就骂他“独”。

还道:“这世上事怎能事事都顺你意?你又如何能这般霸道?阿昭,你要知道,世人三心两意才是常态。”

殿下小小的身体,却是犟着脑袋道:“那我以后便只找一心一意的玩。”

而这时,祈愿只找一心一意人玩的郎君,此时面色发青,视线在那小娘子那如栀子般洁白纤细的手上掠过,而后,一袖甩开了他。

这一下,两人同时发出闷哼一声。

小娘子脑袋撞到车壁上,老大个包。

疼的。

楚二郎君也是疼的。

不过,他几乎是立刻恢复了面色,利落地下了车。

而后,找到几位羽林郎,让他们将裤腰带解了。

“裤、裤腰带?”

羽林郎们不敢置信,又看看彼此。

郎君面色未变。

于是,一阵“丁零当啷”,几件武器掉落,三根看起来不大干净的裤腰带就递到了郎君手里。

郎君皱了皱眉,却还是接了过去。

羽林郎们则看着郎君那玉一般的手指拈着自己那腰带,不由有些羞愧起自己平日的懒怠邋遢来,竟然让郎君受这样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