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文意眯起了眼睛,李遗顿时为自己的口不择言懊悔起来。
正在他忐忑之时,姚文意居然语气如常道:“一路听哨子细作回报的消息,总觉得不够真,或者不想是真的,总要当事人亲口说才感觉可信些。”
李遗听不懂他要表达些什么,问道:“那你不怕我说的也是假的?”
姚文意转动手里的酒碗,似笑非笑:“你可以试试。”
李遗心里一阵火起,从自己数月之前无辜被牵连,就是此人不分青红皂白把自己带去青州,才有了后续这一系列的事情,眼下他凭什么以一副受害者的样子高高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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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该质问责难的,应该是他李遗才对!
“穆云垂派人救的我,哑伯也要杀我,所以也被杀了。我不知道怎么出城的,我被打晕了。我在城外醒来就一路往家里奔,昨日才刚刚到家。至于你说的什么火,什么人我不知道。”
姚文意继续转动手里的碗:“是吗?”
李遗反问道:“难道不是吗?”
“梁犊认识吗?”
李遗轻笑一声,半分认命,半分释怀,眼下还有什么好说的,姚文意明显就是揣着明白来看人装糊涂的。
他干脆走到姚文意对面坐下,拿起酒坛将里边为数不多的土烧一股脑倒进口中。
趁着胸膛里的灼热,李遗颇有些亡命徒的洒脱。
“认识,怎么着?”
“他杀了修武。”
啪!酒坛子掉落在地,摔了个七零八落。
姚修武死了,李遗知道姚文意必定会不死不休,但是自己和姚修武的死扯上了关系,这下是真的不死也要死。
姚文意站起身,走向门口:“不用担心我会对你怎样,我说过了不会让你现在死,梁犊要死,但是在他死之前,同样的痛苦他必须经历一遍。他在济水湾舍生忘死要救的那个人现在在石帽寨吧?梁犊很快就会看到那个头颅传遍青州。”
“我姚家经历的苦痛,我要每一个动过手的人十倍百倍地咽下去!”
姚文意已经彻底被仇恨所改变,当年的六小侯爷之首,都城年轻一代最年长也最受瞩目者,青州一州游击将军,风流倜傥,白马银枪的翩翩少年,如何还能与此时似阴暗角落毒蛇的人相联系。
李遗当然想不通姚文意是如何对自己的所有动向知晓得如此清楚,他只觉得后背直发寒,与这些所谓的大人物打交道实在触目惊心,自己所谓的聪明心机似乎就是他们眼中的一场游戏!
明白姚文意是要对梁泊动手了,算算石帽山到此的距离,只怕姚文意在未到管城时就已经将事情做过,梁泊他...
李遗指甲深深嵌入了肉里,他愤恨地一拳锤在桌面上:“如此下去,你们姚家只会死越来越多的人。”
“你只知道姚家死了人,你要报仇。可姚修武不该死吗?年纪轻轻已经杀过多少人?别人就不能找他报仇吗?你什么都知道,可又知道为什么我带回了一个幼童吗?他的血仇是上天赐予的吗?他以后要不要报仇?以后他的仇人的子嗣要不要再找他报仇?”
“冤冤相报何时了是一句屁话,可是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到了什么时候都是不变的道理,就算是你们姚家又怎样,就算是天王老子,也挡不住别人就是要报仇!”
“你们胡人占了天下觉得这天下子民都是你们圈中牛羊,想杀谁就杀谁,想怎么杀就怎么杀,那就得记住,杀人者人恒杀之!天下没有白杀人的道理,绝不会有!”
李遗唾沫纷飞,神情激愤,直抒胸臆。
一连串心里话说出来,李遗挺直了脖子,死就死,心里痛快了!
姚文意转过身来意味深长的盯着他,居然没有恼怒,笑道:“你说的有道理,我认可。”
“但此刻,杀他,比杀梁犊还重要,不然,我过不去。”
李遗听出言下之意,梁泊还未被杀?那就是眼下还没死?
姚文意丢下最后一句话:“胡人?哼,你出门一趟倒是学了不少东西。”
他亲自拉开厅屋通往前街的门板,李遗看到自家小屋外翟闻正陪着几名戎装之人静静等待,翟闻看了一眼屋内那个一如既往失魂落魄的少年,随后收回了视线。
姚文意此行只带了寥寥几骑,按姚万重的用意绝不会给他如此薄弱的护卫力量,料想应是悉数被派去了石帽寨。
李遗纵然是对梁泊的能力放得下心,却也实在无法低估姚文意的杀心。
姚文意带头翻身上马,不与任何人言语,一骑绝尘出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