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蟜的目光看着老人那只有一半的腿,平时各种胡说八道的话,张口就来,到了这个时候,舌头就像是打了结一样,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只能默默地看着老人家,说安慰的话,他没有资格,老人的腿是秦军砍的,往大了说,他们是仇人。

再者,成蟜没有经历过,凭什么去安慰对方。

那是一条腿,不是一根头发丝,断了就断了。

老人家看出了成蟜的窘迫,他笑呵呵地晃了晃成蟜的肩膀,道:“老子不恨秦军,打仗哪有不死人的,打不过丢了腿,那是老子没本事。

我恨的是那些公族,秦军的影子都还没有看到,他们就带着人跑了,把我们丢下任由秦军屠杀。

我恨的是王室,韩国有最锋利的剑,有射程最远的劲弩,打仗的韩卒没有用上,王室的公子们把它们拿来当玩物。

立了功,贱民还是贱民,获了罪,贵族还是贵族。

老子若是秦军,第一个杀得就是那些王室。”

老人家话中的戾气越来越重,成蟜着实没有想到,韩国的民怨已经到了此等地步。

可是这韩国的家事。跟他一个秦人说不上吧?

成蟜甚是无奈道:“老人家这般说辞,和我说来,也是无用的,韩国是韩王的土地,韩人是韩王的子民,我不过是路过的一名旅客,要不了多久就会离开。”

“老子还用你说?!!”

老人家没好气地瞪着成蟜,仿佛在看傻子一样,随即解释道:“你要是韩人,我还不和你说呢,这话也就秦人敢听,换了韩人谁不怕死,敢坐在这儿听我胡说。”

说完,他指着狭窄街道的尽头,强憋着笑意,道:“看,找麻烦的人来了,你不跑也没事,他们拿秦人怎么样!”

老人家一脸看戏的表情,往后挪了挪屁股,靠在门框上,笑嘻嘻的。

成蟜看着远处走来的几个人,个个痞气十足,一看就是混不吝的混蛋,不过也就是这种人,才能镇住这个地方。

“神经病啊!我招你惹你了,这么坑我?”

成蟜带着点怨气站起来,朝着一旁的老人踢了一脚,老人收收腿,给成蟜腾地方,他不怒反笑,幸灾乐祸的样子,也不知道是针对成蟜,还是针对那些痞子。

“先生,该走了。”

护卫警惕地围在一起,把成蟜挡在身后。

这时,老人家突然大声吼了一嗓子。

“贱娘的,这几个是秦国来的,有种弄死他们!别一天到晚只会欺负自己人。”

听到这话,成蟜一脸黑线,这是把他当刀用了啊!

看那几个痞子的样子,只要有人接近这个满口不敬的老人,他们就会赶来处理,反应之迅捷,看情况不是第一次了。

“你们是秦人?”

那几个痞子,听到成蟜几个从秦国来,凶神恶煞的气势收了三分,讲起了礼貌。

老人家看到这一幕,倒是觉得新奇,抢在成蟜之前开口,嘲讽道:“你们这几条畜生,什么时候也学会说人话了?”

“老东西,想死的话,今天就成全你!”痞子中有一人受不了这份辱骂,看着老人家凶相毕露。

眼看着双方就要爆发冲突,成蟜及时站出来止住这场硝烟,在不暴露身份的前提下,扯上所有能够得到的虎皮:“我是知笙楼的主人,随秦国使团一同入韩的商贾,公子非的八拜之交,太子安的座上宾,张相的忘年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