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枫楼忽人影一晃,已自马背上落到游天悟跟前。游天悟只觉眼前一花,全没看清对方身法,不由心中一惊:“这人是谁,武功如此之高?”
苏枫楼微微一笑,道:“游神君,老夫心中有一事不明,承望神君释疑。当日阁下被巴山一派围攻,坠落万丈悬崖,如何能够大难不死?”游天悟道:“全赖游某吉星高照,命不该绝。请教阁下尊姓大名,何以有此一问?”他见对方功夫高得出奇,必是武林异人,言下便也客气几分。
苏枫楼抚须道:“不错,阁下确是运气甚佳,命中自有贵人相助。当年尊驾横行江湖,除了下毒和驱蛇这两项绝技之外,倚仗的是碧磷掌和玄蟒鞭上的功夫。如今你所使的盘螭剑和披鳞刀,是甚么人教给你的?”
游天悟闻言脸色大变,道:“游某这些年少有走动江湖,你……你到底是甚么人,怎会识得我新练就的兵刃?”苏枫楼笑道:“阁下的毒掌和鞭法固然厉害,但碧磷掌只须遇上内力远胜于己之人,那便全无用处;你的玄蟒鞭法虽然犀利罕匹,一旦被敌人欺近身来,也只好束手待毙。当年有人瞧出阁下武功中的破绽,不但对你本门武学悉心指正,更传了你这一路两手刀剑同使的功夫,是也不是?”
游天悟浑身一震,道:“正是如此。尊驾言之凿凿,莫非认得那位武林前辈?”他早年另辟蹊径,练成碧磷毒掌这等少有的奇功,数月间连胜强敌,自忖足以纵横武林,不料之后遇上一位内力十分深厚的对手,两人双掌相交之下,对方竟将剧毒掌力逼回他的体内,若非自己每日用毒药练功,又定期服食解药,那一回早已当场毙命,饶是如此,事后也养伤数月之久。他又在云南觅得一条几十年的黑斑大蟒,剥下蟒皮鞣制成长鞭,这条玄蟒鞭长达两丈,比寻常皮鞭粗了数倍,鞭身坚韧无比,只要被轻轻扫上一下,立时非死即伤。
当日他在小剑山遭人伏击,虽以蟒鞭毒掌杀了十余名巴山弟子,却被顾道人和几名好手乘隙攻到身旁,手中长鞭无计可施,终被逼落山崖,虽得大难不死,然游天悟经此数役,心知自身武功终难匹敌顶尖高手。其后他幸遇一位武林异人,一眼指出其掌法及鞭法中的缺陷,更传了他一套左剑右刀的奇功,方才深得补益,功夫大大上了层楼。之后游天悟再度登门寻仇,以他当时的武功,已足可将巴山派正面尽数歼灭,但那位异人曾出言训诫他勿要恣意滥杀,他不敢违背恩公教诲,只将掌门顾道人一人毒死。游天悟生性狠戾,杀了顾道人后仍不解气,迁怒于前番替之解毒相救的林岳泰,一心要寻后者算账,苦于不知对方下落;近日听闻其人藏身太湖,便也追到江南,果然发现林岳泰的踪迹,在众人必经之路上布下蛇阵,不料竟为祝酋所破。
苏枫楼淡淡地道:“传你刀剑功夫这人,当日怎么跟你说的?”游天悟微一迟疑,道:“游某深受该位前辈大恩,却连他的姓名也不知晓,尊驾倘若与之相识,乞望不吝告知,在下感激不尽。”语气已然十分恭敬。
苏枫楼忽纵身上前,伸手径捉他右腕。游天悟心中一惊,正要向后缩手,忽觉左臂一沉,对方右手食中二指不知何时已搭上自己左手蛇剑剑尖,一股强劲的内力顺着弯曲的剑身传至剑柄,几乎便要拿握不住,只好右手出刀横削,先将攻向自己的一招擒拿手逼退,顺势朝对方搭在剑上的二指抹去。他见这文士似乎认得传授自己武功的那位异人前辈,便也不欲当真削断对方手指,出招稍稍缓了半分,苏枫楼右手一缩一伸,放开盘螭剑径点他右腕大陵穴。
游天悟见对方出手快如疾电,自己于近身缠斗之中占不到甚么便宜,此刻左手蛇剑不再受制,当即扬臂向前直刺,欲图将其逼退。不料苏枫楼原本攻他右腕的双指向上一撩,不知怎地已点中游天悟左臂内侧的青灵穴,后者胳膊一酸,盘螭剑从手中滑落,苏枫楼左手顺势将长剑抄起,与披鳞刀当的一声刀剑相交,游天悟站立不稳,向后退开数步。他这蛇剑鳞刀之上皆喂有剧毒,见对方居然分毫不惧,方才竟以手指按上剑身,不觉倒吸一口凉气,道:“尊驾武功高明,游某佩服万分。我这蛇剑上涂有毒药,阁下的手不碍事么?你我无怨无仇,不妨便拿了解药去,迟了只恐难救。”诸人心道:“江湖传言游天悟阴狠凶毒,今日看来,倒也不是滥杀无辜之辈。”
苏枫楼微微一笑,并不答话,左手长剑轻挥,竟当场施展开一套剑法来。众人见他这路剑术和方才游天悟左手的剑法十分神似,只在苏枫楼手下使来更为诡幻异奇,左臂似与弯曲的蛇剑融为一体,真正有如龙飞蛇舞,剑意极尽神妙,一招一式实非常人所能想象。游天悟凝望片刻,又惊又喜道:“阁下……阁下便是那位异人前辈?”
诸人闻言心中大奇,暗道:“难道游天悟竟不认得那传授自己武功之人?”苏枫楼哈哈一笑,抚须道:“正是老夫。多年不曾谋面,游君向来可好?”游天悟扑通一声拜倒在地,向苏枫楼行礼道:“当日幸蒙搭救性命,又得前辈指点在下武功中不足之处,此恩重逾山岳,游某多年来并无一刻敢忘;不想今日在此相遇,实是三生有幸!”
苏枫楼点了点头,道:“此亦缘分所至,游君何须客气。”倏地左手一扬,盘螭剑“扑”的一声插在游天悟脚边地面,剑身深深没入泥土,仅剩剑柄在外。只见他面如寒霜,缓缓道:“你既还念着我这点恩惠,当初分别之时,可还记得老夫有何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