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枫楼冷哼一声,脚下向前疾冲,转眼便穿过细狭的谷口,四下已是烟消雾散。管景二人跟着他冲出五色烟障,见前方不远处溪岸站着四名身穿红袍的藏僧,各自手持刀轮堵住去路。苏枫楼脸上青气一闪而没,缓缓道:“当日栖霞山落星楼外,我家老仆就是死在你们四个秃驴手里?”
四僧中大师兄德玉走上一步,起手行礼道:“苏居士,前日我师兄弟失手误伤邬老先生,实乃无心之举,至今悔恨不已。”苏枫楼冷笑道:“你四人守在这里,难道不是要取我等性命?这也是无心之失?”
德玉微一皱眉,道:“我师兄弟受人所托,要在此拖延居士片刻,冒犯之处,望乞海涵。待得一炷香时刻过后,居士但请自便,我等岂敢阻滞?”苏枫楼哈哈笑道:“焉有是理!你不杀我,我便杀你,何必惺惺作态?”纵身上前一掌击出。德玉见他来势汹汹,不敢伸手硬接,右手刀轮直直推出。苏枫楼一掌击在盾面之上,只听铛的一声巨响,德玉站立不稳,向后踉跄退出七八步方始站定,但觉胸中气血翻涌,暗道:“这位苏居士的武功又远在景居士、骆居士之上,中原人杰地灵、高手众多,实非我藏边遐方绝域可比。”
苏枫楼与他过了一掌,觉出对方内力亦颇深湛,自己适才几尽全力,对面却无负伤之兆,暗道:“天底下能硬接我一掌之人可不多哪,这胖和尚倒非庸手。如那三名番僧皆与他武功相若,眼下管墨桐身受重伤,却是不易应付。”
景兰舟一个箭步上前道:“大师秉性笃厚,何必与沈泉同流合污?苏前辈是武林高人,轻易不与人动手,请四位速速离去罢。”他知德玉淳良浑朴,当日在仙鹤山听其所言,邬老者是死于他三名师弟之手,其人并未参与行凶。景兰舟知余下三人武功远不及师兄,当真动起手来,四僧恐非苏枫楼之敌;后者急欲替邬火庭报仇,下手必不容情,又岂会单饶德玉一人?故而他出言相劝,想救德玉一条性命。
德玉叹道:“我等自灵藏远涉中原,原为相报故人。这些日同沈居士相处下来,小僧亦颇觉其人行事难言正道,只是师命难违,我等但求有始有卒,不负多年相交之义。待得此间事情了毕,小僧便当整束西归,终身不履中原半步。”
苏枫楼冷笑一声,道:“尔等杀我火庭老友,如今便想脚底抹油?天下哪有这等便宜事!”倏然飘身上前,眨眼间向四僧分别递出一掌,四僧或挡或避,各自出招化解。只在一招之间,苏枫楼已试出另三人功力远逊德玉,脸上杀气乍现,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自古皆然!四个秃驴纳命来罢!”祭出一套少林派的千叶如来掌,便如有千手百臂一般,雨点般攻向四僧。
四僧见状一惊,心知遇上了劲敌,当即将他围在核心,摆出一道盾阵,唤作“四谛生花”,乃是西藏密宗的至高武功。四僧以静制动、首尾相顾,无论敌人攻向盾阵中任何一人,被攻者只须全心守御,余人分三路同时攻向敌人要害,逼其撒手自救,正合兵书中“围魏救赵”之理;对方若转向旁人出手,则原先被攻者立时相机而动,上前合击解围,如此周而往复,盾阵四人始终能互为补济、攻守不衰,任敌人武功再高也难支撑。这路盾阵与中原武学的两仪、三才剑法颇有相近之处,对付单个高手大有奇效,且四僧刀盾长于防御,阵形更不易被攻破。德玉师兄弟在藏边难逢敌手,往往单打独斗便已取胜,这盾阵只在平日练功时操演过,从未真正对敌,此刻一来便要应付苏枫楼这等举世难寻的大高手,四人心中谁也没有把握。
苏枫楼在盾阵中前后穿梭,转眼便同四僧拆了三四十招,心道:“这群番僧武功果有些邪门,摆下的刀轮阵厉害得紧!若非四人配合未臻纯熟,那三个秃驴功夫又没练到家,苏某今天只怕要栽在这儿。”陡然冷笑一声,手底轻飘飘拍出数掌。四僧见他出掌毫无章法,全不知要攻向何方,不由相顾愕然,竟不知当由谁人抵御、谁人攻敌;眼见苏枫楼又胡乱打出数掌,忽反手一拳攻向多尔杰面门。其余三僧齐声呼喝,同时手持刀轮攻向苏枫楼后背,不料后者先前只是虚招,身躯向旁一扭,左手已如闪电般点中旺邱右臂曲泽穴,旺邱大叫一声,刀轮哐啷落地。
苏枫楼左脚顺势一撩,将旺邱扔下的刀轮踢得平空飞起,当的一声撞在桑布刀盾之上,火星四溅之下,桑布虎口一阵剧痛,手中刀轮也被打落,人尚未及反应,已被苏枫楼一指点中胸前穴道。剩下德玉同多尔杰两人远非是他对手,战不数合,多尔杰又被一脚踢翻在地。德玉一声叹息,罢手跃出圈外道:“苏居士武功远胜我们四人,在下无话可说。小僧愿以一命偿一命,请居士饶恕我这三位师弟。”
苏枫楼哼了一声,冷冷道:“此时方知求饶,已是晚了!你这一条狗命,如何能与我老友相抵?我先杀你们四个秃驴,过后再将沈泉这厮碎尸万段!”上前呼地一掌劈向德玉面门。景兰舟身形一晃,抬手格开道:“这位德玉大师为人正直,楼主不可错杀好人!”
苏枫楼脸色一黑,道:“当日我火庭老友惨死落星楼下,你也亲眼所见,怎敢阻拦苏某报仇?”景兰舟道:“苏前辈,邬老先生之死与德玉大师无关,乃是他三名师弟所为。冤有头、债有主,岂可滥杀无辜?”苏枫楼冷笑道:“他宁可自己赔上性命,也要我饶他几名师弟,那便说不上无辜了。就算老夫肯只杀另外三个秃驴,这位大和尚想也不会独自活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