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前不久万岁爷因为一些事大动肝火、整顿内臣,李进忠这种底层又能知道多少?
被换到景阳宫来当差,虽然没什么油水,但胜在清闲,还抱上了皇贵妃娘娘心腹大珰的大腿,岂非一桩美事?
魏岗微微颔首,转身往自己值房走去,心里却有点嘀咕。
贵妃娘娘不知在计划什么,但总觉得皇长子殿下也非易与之辈。
这景阳宫掌事,怎么忽然成了个让人左右为难的苦差?
他哪边也不敢不听!
深夜之际,郑国泰也还未入睡。
时隔一月,朱常洛去慈宁宫问安时不再只收获一个“知道了”,而是被留下很久。
这个消息,自然被郑梦境同步更新到了郑国泰这边。
书房之中,他把情况说了,那个一直为他出谋划策的幕僚捻着胡须,眉头也皱在了一起。
“老莫,怎么说?”
这幕僚姓莫名宗勉,与郑家也算同乡。本来只是一个靠着别人投献田土在乡里士绅圈中混迹的落第秀才,但郑家发达之后入幕郑家,从郑国泰的父亲开始就开始日渐倚重他。
莫宗勉闻言躬了躬身:“东主,殊为不妙了。”
郑国泰心中一紧:“细细说来!”
莫宗勉叹了一口气:“昔年群臣激荡,姜应麟等奏请立储,陛下一时恼怒,明旨说了‘立储自有长幼’,这才落下口实。其后众臣屡屡上奏,都执此言,姜应麟虽受贬谪亦快意无比,实在是群臣计策。”
郑国泰点了点头,那时候他父亲还没死,是妹妹刚刚被册封皇贵妃之时。
姜应麟被贬出京之日,听闻不知多少官绅相送,而姜应麟自己也像是英雄一般。
他用自己的被贬,换来了皇帝“立储自有长幼,姜应麟疑君卖直”这句话,竟像是逼出了皇帝先给了一句明白承诺。
从此皇帝可就被动了。
毕竟你自己说过的,要立储的话,自有长幼。现在如果废长立幼,不合适吧?
莫宗勉凛然道:“上个月皇长子大闹一场,似是留了狂悖不孝的话柄。然而外臣都清楚明了皇长子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放出这样的事情让外臣知道,反倒会让外臣以为皇长子处境已如刀山火海。当日种种,多年积愤一朝倾吐,倒是情有可原,又引外臣怜惜,只怕不知有多少自诩忠义之人直斥陛下之非。”
“那不是正好吗?又是外臣聒渎。”
“非也!吵还是要吵的,前次只让他们奏请增补阁员,就是要让陛下有借口,群臣以国本为名聒渎圣上,实则却行党争之实。”
“到那时,再让人说出当日皇长子冲撞陛下狂悖不孝之举,便如添油加火。天子一怒,缇骑尽出,这才能再大办一批,又能消停好些年甚至就此成事。”
莫宗勉分析了一下之后,捻着胡须满脸不痛快:“可若之前就开始说皇长子狂悖不孝……太后她老人家已有处置。细节之处越抖越多,焉知浙党不会趁陛下新受太后训诫正自心虚,齐心协力裹挟科道言官及百官死谏,再惊动太后娘娘干脆一锤定音?”
“赵阁老不愿出头,沈阁老实则独掌内阁。若能一锤定音,实在是十余年来未有之大功。既名留青史,又有拥立储君之实。而后再东宫属官拔擢新进,不知多少人要倒向沈一贯。太子党实力愈强,将来就更难办了!”
郑国泰听得心都凉了,因为他觉得老莫说得有理有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