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烛实在不理解,她一个仙尊,为何睡觉也会将自己的脸枕成这般模样?
而虞知聆回到听春崖,第一件事就是脱了外衫睡大觉。
耗费了不少灵力修补四杀碑,虽不至于灵力枯竭,但疲累是正常的,寻常修士打坐便能缓和疲乏,可对于她一个过惯了现代生活的人来说,没什么比睡上一觉更能让人身心舒畅的了。
早上离开之时打开的窗户依旧未关,虞知聆也没放下床帐。
霞光落进屋内,颀长的身影投映到地砖之上,窗边出现了一人的身影。
虞知聆盖了锦被,并未如清晨之时见到的衣冠不整,窗外的少年放下心,翻身跳进屋内。
蛇类最擅长隐匿气息,墨烛走路悄无声息,却并未收起自己的灵力威压,而虞知聆毫无察觉,一直到他走近了她身旁,她还是没有动,蜷在锦被中睡得安稳。
墨烛在榻边半蹲下身,目光在虞知聆的脸上巡视一圈,少年薄唇微抿,眸色渐渐阴沉。
女子垂在榻边的手腕上,一抹墨青跳入视线。
那玉镯子实在是显眼,盘旋在竹节镯身上的蛇栩栩如生,通体莹润,造镯之人技艺出群,蛇首很小,但蛇瞳却连瞳仁旁的纹路都能瞧清楚。
这镯子如何会在她身上,竟然未曾攻击她?
墨烛抬手,如玉的指节靠近虞知聆腕间的蛇镯,指腹刚触碰到镯身,灼烫感瞬间传来,他收回手,淡淡望去,莹白的指腹已经被烫掉了层皮,血水淋漓。
墨烛一挥手将伤痕消掉,心下的疑问在此刻得到了答案。
这蛇镯认她为主了。
竟然认她为主了……
虞知聆毫无知觉,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手腕间的镯子是什么,如果知道的话又怎会在他面前戴上这镯子?
她怎么敢在他面前戴上它的?
墨烛蹲在榻边看了她许久,此时朝阳已经完全西沉,日光从外倾斜进来,一缕落在虞知聆的侧脸上,她的睫毛很长,卷翘浓密,像把小刷子一样盖在眼睑之上。
人还是这个人,却又不像是过去的人了。
虞知聆给他一种很陌生,但又很熟悉的感觉。
墨烛紧紧盯着她的脸,目光一寸不移,像是要透过这幅皮相去看清里面的魂体,到底是黑还是白。
打开的轩窗忽然被风吹得关拢,碰撞声让她嘟囔了一声,皱了皱鼻头,也唤回了墨烛的意识。
墨烛深吸口气,压住自己的杀心,正准备起身离开,侧躺在榻上的虞知聆忽然翻了个身,似乎是热到了,她踢了踢被子。
锦被扫到床尾的小桌上,将桌上的一卷书册带到了地上,风吹而过,翻开了扉页。
墨烛正要俯身捡起书册,摊开的书卷上几个大字格外引人注目。
《反派师尊活命手札》
墨烛:“……?”
第一行大字:
——首先,想办法洗白。
接着这行字下面自言自语回答:
——那么问题来了,怎么想办法洗白?
——送点温暖小点心,说点玛丽苏好话?
——不行,虞知聆你清醒一点啊,他是十七岁不是七岁,已经过了吃糖的年纪!
——那完了,感觉洗白不了。
——不想死就还能抢救一下!
——呜呜呜救命啊,还是死了算了,墨团子太恨我了!
……
只写了一页,一页全是自问自答,话语癫狂毫无顺序,字迹潦草凌乱。
墨团子……指的是他?
可洗白是什么意思?
而最下面,还画了个简笔画作为结尾。
一条肥嘟嘟的小蛇咬住了一个青衫小人的脖颈,而青衫小人捂住心口,歪着脑袋吐出舌头,好像是被毒死了一般。
旁边的圆框里面写了几个大字:
我死了我死了,最可能出现的结局是,我最后还是死了!
横竖都是一死,你这逆徒,我要先把你——
逐、出、师、门!!!
墨烛从来不知道,一个人自己跟自己也能玩得这么有来有往。
他见过很多人,却从未见过她这种……精神状态这么奇怪的人。
少年拧了眉头,目光落在一旁的榻上,却并未看到一个熟睡的小人,而是对上了一双乌黑的眼睛。
他可以看到她那双凤眼中细碎的光,收起锋芒看人的时候格外专注,当年他也是被她的这双眼骗了,自愿牵着她的手上了颖山宗。
虞知聆迷迷瞪瞪眨了眨眼,目光落在墨烛手上的书册。
墨烛忽然笑起来,坏趣味地想:
啊,她醒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