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那是濯玉仙尊,那可是大乘满境修士,半步渡劫的境界。”
“濯玉仙尊十几岁便敢独自闯三危山,她什么都可以做到的。”
墨烛听着他们一言一语接话,像是在安慰他,也像是在安抚他们自己。
因为濯玉仙尊很强大,所以濯玉仙尊可以做到一切,所以她就应该冲在最前。
墨烛不该管的。
他明明恨她,他怀疑这具身体被夺了舍。
可无论她是闭关失忆导致性情大变,还是真的就是换了个人,这具身子总归还是濯玉,只要死在这里,此后就没有濯玉仙尊这个人。
他远离潋花墟,从昏暗中走向光亮处。
墨烛抬眸,瞧见了潋花墟外高悬的日光。
光。
可她怕黑。
她连睡觉都要点灯,夜深后她从不出门,教他修炼的时候她也不去密林深处。
因为她怕黑。
潋花墟深处,一丝光都没。
她不知道潋花墟深处没有光,那里遍布可以吞噬光亮的黑雾,她不知道这点。
在即将冲出潋花墟的时候,墨烛忽然甩开游沉的手。
“墨道友?”
垂在身侧的手被自己攥紧,墨烛微微垂首,侧脸挺拔,下颌紧绷,目光落在腰间的弟子玉契上,他能感受到她在远离他,她已经快到了潋花墟最深处,走向最黑暗的地方。
中州无人知道三瞳蟒的弱点并不在七寸,其余地方都是坚硬的盔甲,所以过去便是连渡劫初境的拂春仙尊都难以斩杀三瞳蟒,只能用乐阵催眠封印它。
虞知聆自然也不知道,她今日只会被耗死在这里。
他不能回头。
他不该回头的。
可当腰间的弟子玉契再次映入视线——
“墨道友!回来!”
墨烛转身朝潋花墟深处奔去,全然不顾身后的呼喊。
***
担心三瞳蟒逃窜出潋花墟,虞知聆一路引它退入潋花墟深处,打算在深处解决它。
三瞳蟒在身后追逐她,它暴怒的咆哮声,树木被拦腰撞断的咔嚓声,以及周围越来越黑暗的环境,都让她意识到不对劲。
身体里那股冰冷与战栗侵蚀她,她的呼吸越来越困难。
好黑,好黑。
为什么越来越黑?
刚刚……不是还有阳光吗?
虞知聆急喘了一口气,察觉到自己在发抖。
【宿主,检测到宿主恐惧值上升,此为你责任范围外的任务,你不需要完成,现在你可以离开。】
虞知聆怒骂:“你不是说我的支线任务是维护世界稳定吗,三瞳蟒出了潋花墟,你可知要死多少人,这怎么就不算任务了!”
可系统就像是宕机了一样,只重复那一句话,好像想要劝她离开。
虞知聆感觉到三瞳蟒已经处于暴怒的边缘,而她也已经接近了潋花墟最深处。
【宿主,您的恐惧值已达崩溃边界,请立刻离开。】
虞知聆根本呼吸不上来。
她害怕吗?
她当然害怕。
她不害怕三瞳蟒,她不害怕死亡,可她害怕这看不到光亮的黑雾。
她发着抖,浑身冷汗浸湿,冷风穿透衣衫往骨缝里窜,她想离开,她想离开潋花墟,她不想看到这些,不想经历这些。
太黑了,真的太黑了。
明明刚进来潋花墟的时候还有阳光,为什么越往里走就没了光呢?
双腿在发抖,她好像又陷入了那场重复了二十年的梦境,一望无际的黑暗,刺骨的冰冷与疼痛,她什么都看不到,只能感受到身体的疼痛,只能感受到无边的黑暗,耳畔还有从亘古传来的声音。
——“你后悔吗?”
她忽然跌倒在地,痛苦捂头。
“我要后悔什么!我不后悔我不后悔我不后悔!不管你问的什么我都不后悔!你问了二十年了烦不烦,你到底烦不烦!滚啊!你滚啊!”
三瞳蟒也到了跟前,它居高临下看着这个渺小到连它的一块鳞片大小都比不过的人修,在她的身上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
“你是……拂春的弟子?”
当年那个一剑斩杀了它的主人、将它封禁在潋花墟的女子,拂春仙尊。
三瞳蟒能感受到面前这个人修的强大,她的修为在它之上,因此它多了一丝忌惮。
可忌惮之下,是隐隐激动的血脉,是嗜血的妖性。
拂春的弟子,那女人的弟子,当年就连那已修到渡劫的女人都杀不了它,中州无人知晓它的七寸在哪里,面前这个人修似乎吓坏了,跌坐在地捂着脑袋。
修为再高又怎样,恐惧是最令人脆弱的东西,它今日必定可以吞了她!
“那正好,杀不了拂春,杀了你也不错!”
腥臭的血气朝她席卷而来,它咆哮着想要咬下她的脑袋。
那跌坐在地的女子忽然抬眸,一双漂亮清冷的眼里全是杀意,拔出长剑横劈而下。
剑光直杀它的面门,三瞳蟒连忙凝聚出防护罩,却又被她毫不留情地击碎,砍在它的面门上,毫不留情捅碎了它的左眼。
它痛苦咆哮,扭动身躯疯狂暴怒。
虞知聆翻身而起,狂风卷起她的衣摆,单薄的青衣在黑暗中猎猎作响。
她握紧自己手中的剑。
不能退,不能退。
南都只有她一个大乘境的修士,她瞬移的速度快,而钟离家赶来需要半个时辰,这半个时辰如果让三瞳蟒闯出潋花墟,这附近的村子便彻底完了。
墨烛还没退出安全的范围,那几个钟离家弟子也在,他们还年轻。
她身后有好多好多人,那么多人的命掌握在她的剑下。
“我是濯玉仙尊,我是濯玉仙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