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这个对奥田称赞有加的前同事,颜明月心想,自己平时几乎不出远门,生活半径也仅在距家三公里之内。难得去一趟上海回来,竟然能在机场遇见前同事,而这前同事竟然还跑到了奥田上班。
天底下真有这么巧的事?
“真晦气。”颜明月忍不住嘟哝了一句。
“你说什么?”正不停讲述在奥田上班美好时光的石海问道,脸上浮现出一种捉摸不透的笑意。
“我说你真幸运。”这话一说出口颜明月就后悔了,这要是被柯扁台听了去,肯定会自作多情觉得她想回去,“但我对奥田没半点好印象。”她赶紧补充一句。
石海尴尬地笑了笑,“明月,你现在在哪家公司?”
“没在哪。”颜明月不想多说,不然被柯扁台知道又该引来骚扰。
“要不然你回奥田呗,这边不加班,现在工资也高了。”石海竟然开始做说客。
颜明月视线从石海身上移向远处缓缓驶过的小车,“没兴趣,讨厌老柯。”
早春的夜里温度不高,一阵寒风打着卷儿刮过来,颜明月将脖子往高领打底衫里缩了一下淡淡回应,语气中透出深深的冷漠。
打车的间隙,两人东聊西扯了大约半小时,却不见石海的弟弟出现,也没见他用电话联系。
颜明月电话铃声响起,下单的网约车终于到来,她与石海告别,“我的车到了,拜拜。”
深夜的滇市越来越冷,疲惫不堪的颜明月没再细想机场这一幕的蹊跷。
将近凌晨两点钟时,网约车停在颜明月所住小区门口,小区就在马路边。
除了寒风在暗夜里如鬼哭狼嚎般咆哮着,仿佛要将眼前一切吞噬,这座城市早已进入深眠,只有刺骨的冰冷伴着夜幕中的城市高楼。
颜明月让司机将后备箱打开拿行李时,发现一辆白色越野车紧闭门窗,停在正对小区大门的另一侧。空荡荡的马路上,白车在黑夜昏暗路灯下显得极其惹眼,与她坐的车平行,相距仅两、三米。
马路两侧的停车场都空荡荡且已免费开放,却停在这不能停车的主路上,突兀极了。
虽然颜明月觉得奇怪,但既累又冷还困的她无暇顾及,付了车费取完行李便进入小区。
当顶楼颜明月家的灯盏亮起后,小区门口那辆白色越野车缓缓启动,消失在寒冷夜幕中……
颜明月洗漱完已三点多钟,便上床睡觉,醒来时已是中午。她先将行李收拾出来,把该洗的衣服往洗衣机里丢,再煮了点面条,将早、中餐并做一顿吃,这才有时间打开电脑上网。
只见微信里鲁青昨晚九点多钟时发来三个视频和两个语音的通话请求,接着又发文字信息,“姐姐”,没过多久又发了条语音,一句“小心眼的姐姐”。
鲁青在微信上的一系列骚操作,令颜明月禁不住轻蔑地呸了一声。这女的怎么越来越不要脸了?
网上说,不回信息的人不礼貌。然而,难道不是一直发信息的人不礼貌吗?一扇不愿为你敞开的门,你一直敲,那就是你没礼貌,懂了吗?如果你为了破门而入,不惜用上撞、撬、砸、烧等百般手段,那就不是人干的事了,分明是畜生。
职场里,有人靠努力工作获取回报,有人靠给老板当狗咬人获取回报。
这个在黑力工作时的同事,曾被颜明月视作闺蜜。然而随着一件又一件不用防火不用防盗,但必须防闺蜜的事情发生后,她就决定与鲁青断绝往来。
最开始在面对鲁青发来的信息时,颜明月只是简单地以“嗯”“没”“不”这样的字眼回应,再后来索性直接不理会发来的任何信息,很刻意,很明显。
鲁青人不傻,却装傻,她是真把颜明月当傻子了。
而她装傻充愣的背后,在颜明月看来,无非是那无耻欲望的泛滥,以及对她背后一个或多个主子的跪式迎舔。
以前鲁青从未给颜明月发过视频或是语音的通话请求,在多次发信息均未被理睬之后,竟然在昨晚以轰炸骚扰的方式找她,却又不说任何事,而时间偏又是她在飞机上的关机时刻,颜明月总觉得事情太奇怪。
难道我的行程被偷窥了?可我的上海之行并没有告诉任何人,就算钱进找滇市地产圈的人打听我,他也不知道我具体哪天从上海回滇市。这两天各种怪事发生的时间节点,都显得过于巧合。
一种细思之下的极度恐惧倏地涌上颜明月心头,如果真被偷窥了,是通过什么途径,又是谁?她不由自主想到,这种毫无底线的事,看起来更像是柯扁台的风格。
看着微信里鲁青发的信息,颜明月心里骂开了,你算计我,充当柯扁台之流的狗腿子,在我面前的各式坑蒙拐骗,还想让我对你大心眼?我心眼大到像个傻子似的任你们耍弄欺负?
不拿针眼刺你都算大慈大悲了,没掀桌子干架就已经给你留足体面,怎么偏就不要体面更不要脸。这么长时间那么多次没理会,但凡有点自尊带点教养的人,都不会如此持续骚扰。
鲁青知道颜明月已经讨厌她,正如柯扁台也知道颜明月讨厌他,可这俩却又都装作不知道。
总会有那么一个群体,出现在你面前,除了给你下绊使坏,就是笑你惨,妒你好。还有的在这些之间自如切换的同时,还想拿你当韭菜,恨不得割上一茬又一茬。
鲁青你想在黑力上位我也没挡你道,如果认为你的领导想让我回去阻碍了你的发展,那你更应该思考的是,为什么他们想要我而不是你。再者,明知我讨厌柯扁台,还给他当狗腿子来算计我,吃人血馒头小心噎死。想把我推到柯扁台这种畜生那里,如此蛇蝎心肠小心被雷劈。
女人之间的嫉妒,除了不希望你过得比她好,还可能想把你往火坑里推。
有些人穿得再光鲜,也难掩身上的奴性本色。无论是思维抑或行为,无不奴相十足。因为那句“小心眼的姐姐”,令颜明月对鲁青的厌恶更是N倍数递增,索性直接将鲁青的微信删除,这是她对这个没脸可要的女人最后一次体面了。
有些关系,时间到了,那就彻底割断。
很快发现自己的微信被颜明月删除后,鲁青反倒轻松地长舒了一口气。
自从两人成为较熟络的同事后,先是柯扁台,后是黑力,还有其他好几家公司的老板与客户,都屡屡想通过鲁青跟颜明月搭上联络。鲁青一边需要这些人的权势为她向上攀高做靠山,一边又因颜明月的存在而恼恨,威胁到她想当黑力分公司总经理的计划。
最让鲁青想不明白的是,自己年轻漂亮又八面玲珑,能耐在颜明月之上,当总经理不是野心而是实力应得。然而柯扁台与黑力那几个领导,却总想通过她靠近颜明月,令她百般不是滋味。
一个平平无奇的老女人,凭什么被那么多人关注?
颜明月的冷漠与傲慢,让鲁青既恼怒又没尊严。可为了迎合领导们的意思,不得不违心厚着脸皮,一次又一次主动找颜明月,这让她感觉像是拿着热脸去贴冷屁股。这会儿被删除,她终于有充足理由不再去演戏了。
鲁青立刻拿起手机,用带着些撒娇发嗲的腔调发语音给柯扁台,“柯总,明月不知道为什么把我的微信删了。”
“怎么会这样,你跟她说什么惹到她了吗?”
“没有啊,就是昨天晚上听你的话,跟她打了招呼没回我,今天继续打招呼,就显示要验证朋友了,我好难过。唔唔唔……”
鲁青言语间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柯扁台很不高兴,但还是憋着火安慰道,“没事,那就暂时不找她了。”
紧接着鲁青又给程耳发信息,重复刚才的话述,程耳也平淡地说那就先这样吧。
对于颜明月,鲁青一直是不服气的。
鲁青很享受被一群男人围着转的感觉,可不少男老总找她打听颜明月,每当那些人对颜明月的夸赞溢于言表时,她心里就像打翻了醋坛子般。
鲁青愤愤地想,颜明月既没她年轻,又没她漂亮,还前不凸后不翘的,像根干巴巴的蔫豆芽。平时做事一根筋,脾气还大得很,写的东西看起来也不怎么样,能力又不是多强,凭什么那些老总都想跟她来往,凭什么她在黑力时的工资比自己高。好在这一切都结束了,以后再也不用厚着脸皮,去找那个老女人了。
噢耶!一想到这,鲁青就开心起来,赶紧打电话约人出去喝酒。
将鲁青的微信删除后,颜明月感觉清静多了,有些人如果给脸不要,那就直接踢开便是。
过了两天,颜明月在朋友圈看到杜芊芊发的信息:“好怀念那时努力奋斗的日子。”配图是桃子别墅开发布会结束时,黑力到场人员的集体照,照片里除了项目组的成员外,还有刘伟、程耳和汪笑杉。
颜明月并不自恋,但刚删除鲁青的微信账号,早已从黑力离职的杜芊芊就发这种信息,这令她不得不往阴谋论去想:难不成是故意发给我看的?还想让我给那些畜生卖命?颜明月很想把杜芊芊的朋友圈也删掉,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此时的她不知道,优柔寡断的下场,就是给别人再次恶心自己的机会。
颜明月在上海面试结束后,得知她找到工作的柯扁台急得心烦意乱。他盘算着,既然颜明月不想进滇市的广告公司了,那就帮她安排别的机会。
然而老汤告诉柯扁台,行政给颜明月打电话被一口拒绝,半点余地不留。他只能另想办法。
颜明月从决定沪漂到付诸行动,以及当天从上海回滇市的行程,都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但柯扁台却能快速精确掌握她的所有情况。
心思单纯的颜明月做梦都想不到,柯扁台有那么大能耐做出这些事。可对于有企图的人来说,这些见不得光的事情,只要肯花钱,网络上有的是百千万种方法实现。只要有利益就会有阴暗的产业链,比如知道一个人的手机号码,就可以实时监控对方的所有动态。
类似诸多行径,其实从颜明月入职柯扁台的公司开始,到离开至今从未停止,只是这姑娘一直被蒙在鼓里。
柯扁台不断结交颜明月所认识的人,录用她的前同事,做这些都只为伺机让她回归。然而他不知道,颜明月早已将他踢入禽兽不如系列。其实哪怕是知道,柯扁台依然不会善罢甘休,他需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个女人,而是这个女人能令他得到想要的。
柯扁台知道颜明月晚上回滇市的航班,让鲁青当晚数次微信联系颜明月,除了想让鲁青能跟颜明月再度联络往来,还想确认颜明月是否真的搭上了当晚回滇市的最后一班飞机。
而颜明月一直未回应鲁青,柯扁台则确定颜明月当时已在飞机上,才会有她与石海的机场偶遇,他才会掐着时间点等候在她所住小区的门口。若隐若现盯窥行为的背后,是柯扁台的刻意为之。
颜明月离开奥田后就以老死不相往来的决断,将柯扁台的联系方式全都删除,最后甚至与周围的同事朋友都不再往来,如今想跟她联系都无从下手。
柯扁台想通过出现在颜明月家门口的方式,让她看到他的念念不忘和用情至深,希望凭此将她留在滇市,打消去上海的念头。
颜明月面试回到滇市那晚深夜,看着她下车后推着行李箱走进小区,坐在对面车子里的柯扁台一想到这可能是最后一次见她,也许以后她就在上海扎根,嫁人,从此与他无关,就心痛得如刀割身上肉那般。
这么多年的付出,难道就此付诸东流了?柯扁台无法理解,他为她耗费了那么多心思,总是在别人面前说她的好话,她却从未看他一眼,简直寒透了他的心。
费尽心思,始终换不来颜明月的回心转意,柯扁台不死心,觉得好事多磨。他一次次用谎言麻痹自己,认为一切皆有可能。
柯扁台开始鼓动在滇市的几个开发商及媒体圈朋友,让他们安排人在不同时段打招聘电话给颜明月,同时又向上海的钱进放出消息,暗示颜明月正在滇市找工作。包括从上海回滇市的当天找人打电话给她,但凡她接受任何一个面试邀约,他就能把她去上海的机会灭掉。
然而也许是命运使然,任谁算盘敲得再精明,也抵不过老天爷那一算,事实一次又一次让柯扁台的希望变成失望。
颜明月仿佛铁了心要去上海。
那几天柯扁台整个人气色很差,脸上的胡子拉碴也懒得刮,成天像霜打的茄子般蔫头耷脑。
柯扁台在公司里无缘无故地冲一个策划发火,员工们不知内情,看他不修边幅还臭脾气的模样,以为他跟自家婆娘吵架了,那几天见了他都是能躲则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