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田神玉顿时觉得薛小郎君这个阿爷很好,连忙应道:“谢郎君赐酒。”
皎奴遂抱着双臂冷哼了一声。
薛灵打量了这美婢一眼,目光落在她腰间的玉佩上,无意识地浮出笑意,这才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我出身河东薛氏南祖房,乃北魏河东王之后。”
“我祖父讳礼,字仁贵,以字号行于世,曾北破契丹、东征高丽,三箭击溃九姓铁勒十万大军,官至册赠左骁卫大将军、幽州都督,封平阳郡公。”
“我大伯讳讷,字慎言,民间以‘薛丁山’呼之,破吐蕃十万大军,抵御突厥,战功赫赫,官至左羽林大将军,袭平阳郡公。”
“我五叔薛楚玉,曾官至范阳节度使。”
“我堂兄薛徽,乃左金吾卫大将军……”
待酒都喝完了,薛灵还没能介绍完他那些任职于天下四方的堂兄弟们。
薛白默默听着,还拿出炭粉笔与纸记录着。
好像这才是他来薛灵宅所要做的正事。
若不问亲缘,只看家世,薛家确实是将门之后,底蕴深厚。
如今最显赫的还是长房,除了左金吾卫大将军薛徽,几兄弟都是在长安高官厚禄;四房、五房子弟多在范阳从军;二房、三房则是文官更多些。
薛灵出身于二房,庶出,其父薛慎惑官职不高,没有门荫,因此他还未有官身。
当然,以他的身世当不至于没有门路,能落魄至此,想必是自身不成器。好在家世好,若子孙争气,还有出头的机会。
“总之六郎放心,薛家数代高门,绝不至于辱没了你!”
末了,薛灵打了酒嗝,爽朗大笑。
堂中安静下来。
众人目光看去,却是薛灵仰头倚着胡床的栏杆、张着嘴呼吸,竟坐在那睡了过去。
“他醉了?”
杜五郎虽是京兆杜氏出身,也能听薛灵夸耀听得津津有味,此时不由有些遗憾。
“重要的事还没说呢。”
薛庚伯弯着腰进了堂,略有些尴尬道:“宅中人口多,六郎与兄弟们挤一屋,可好?”
杜五郎听了,意识到与薛白的分别或许就在眼前,登时极为不舍。
薛白却是看向他,问道:“我身世还未定下,可容我回杜宅住?”
“啊?”杜五郎愣了愣,其后只觉惊喜,连忙用力点头,道:“当然,你愿住到何时便住到何时!”
薛白遂向薛庚伯笑了笑,道:“今日我便先告辞了。”
“可六郎你是……”
“不急,来日方长,我若真是薛家的儿子,跑不掉的。”
薛庚伯不安地用手在衣角搓了搓,看向已沉醉的薛灵,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薛白已起身,往屋外走去。
院中,柳湘君搓着手看着这一幕,也不确定这是否自己的儿子,好不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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皎奴跟着出了这破落的小宅院,脸色稍稍好看了些。
“提醒你一句,你便是要认亲,也得先问过右相。”
“我知道。”薛白反问道:“有钱吗?”
皎奴冷哼一声,拿出个荷包抛给他。
薛白接了,却是到路边的小摊上买了许多糕点,让那摊贩帮忙捧着,重新返回薛宅拿给了薛庚伯。
“六郎这是?”
“家中孩子多,上门该带些见面礼。”
“瞧六郎说的。”
薛白也懒得再与他争论是否是六郎之事,上马离开了长寿坊。
马蹄踩过长街,回升平坊时又听到了暮鼓声,一日便这般过去了。
这年头,每日能做的事少,反而让人能慢慢体会岁月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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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的余晖中,青岚正躲在东偏厅边上的假山后面抹泪。
忽听得身后有人问道:“你在这做什么?”
“啊?”
青岚转头一看,见薛白站在那儿,气质温润清雅,如清风松林,她不由看得愣住了。
“你,你怎么回来了?”
“嗯?不然去哪?”薛白道:“即便是认亲,也不是当天就搬过去。”
青岚笑了笑,问道:“那你是找到家了吗?”
薛白摇了摇头,道:“还需要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