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红旗当时双手卡着腰,耸耸肩,看着我消失在他的视线里,他没有象以往冲我热情招呼,没有谁对我说起我父亲足以用一生来夸耀的“壮举”,二十块钱的确可以让我父亲爽一回,那是带着骄傲表情的,但噬酒如命的他,很快又变成一贫如洗的穷光蛋,靠画大饼难以维计,他很快就隐没在人流里,做了个“泯然众人矣”,甚至都没人刻意去提那事,牛芳芳在家里躲几天“羞臊”,又出现在人堆里,感觉又变成了好人,她的屁妇女队长,其实撤不撤职一个样,很长时间都不起什么作用了,二土匪从此抬不头来,李宜忠也不再拿他当回事。
李红旗表面消停下来,内心却激烈挣扎起来,他很多时候,远远对我家张望,怀念起我们曾经的志同道合,心灵的默契,他在挣扎,也在成长,速度之快,令我日后汗颜,从青涩走向油腻,也就是短短几年时间,曾经的畅游书海,已经成了记忆,他更加务实了,我们不再有交往,偶尔撞面,斜视或擦肩而过,则用余光交流,他已经以惊人的速度往务实的方向嬗变,偶尓也会谈几句,不着边际,有一回,我竟然问他:周敏如何?他摇摇头,苦笑着,我是哪壶不开不拎哪壶,就是要让他敏感的心掉在圪针上,穿个洞,还流血。我们是跑在不同道路上的两辆马车,当我还局限在窄小的求学路人,李红旗已经看清世界就要日新月异了,这方面,他更敏感,几乎是扑上去的,如饥似渴啃这个世界,吮吸、贪婪地吮吸重生活骨髓里的精华。
这一点李建玉是高人,他看得不错,我们尿不到一个壶里。
马菊坐在沙发里,她看不透李宜忠了,这个草莽汉子,咋就一下子把什么都看开了想开了?她甚至怀疑起他来,过去好多年,如果没有她的帮扶,李宜忠无论如何也不可认识周大帮,周是什么人?看惯了春风秋月,只要看人一眼,就知道此人如何,他眼皮都不会夹李宜忠一下,三十多年过去了,沈六铜返攻大陆的承诺,成了泡影,但他对马菊那半是疯癫半是醉的话,是听一半扔一半,他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当初如果没有马菊,仅凭倒卖枪枝一条罪,他坟头草都该青了黄、黄了青,现如今,他儿孙满堂,江疏影温惋贤淑,马菊功不可没,想当初:江疏影是生硬拒绝了他,现如今他在八角楼地界上风生水起,还不是马菊对他另眼相看结果?
“菊姐,你就应承了我吧?我也是在乡下混得走头无路,才……”装孙子不一定是孙子,那双黑节草一样的眼睫毛眨动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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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条件你是知道的,你不嫌我老了?”马菊笑了,这是久违的笑容,五十七八,一朵开败的烂花,兴趣强差人意,目的象箭穿了过去,那都不叫事。有些老了不能看,有些老看不嫌老,马菊虽老,姿色还在,在皱褶里,偶尓舒展开来,还能遥想当年,岁月留痕,在波浪里若隐若现。
“菊姐,我本就是一个草莽之人,你别嫌我粗鲁!”
“屁话!老娘怕你个虬!你上面又没长着虎鞭一样的倒刺!老娘只是憋得太久了,有些孟浪,你知道那个炮铳的、填枪眼的,一死到台湾,就把老娘忘得一干二净的,要不然能轮到你这幅猪下水?”
“菊姐说得是,只是你看什么时候我们去周老板那儿?”
“办了事,吃了饭,睡一觉就去!你恒定决心要买大船走货运了?你没骗我?这可不是个小数目,我是看在你能成事的份上才帮的你,你可别把我棺材本拿去打水漂了!”
“队长那劳什子我干够了,我要换种活法:就冲菊姐的豪情万丈,我也不能够……”说着兽手已经伸到马菊胸上。
“便宜你个黑小子,老娘一世英名,就这样叫你给毁了!”她往躺椅里下滑,任由李宜忠剥开她的衣服,衣服里春秋就别有一番滋味。
贾云龙怎么也想不到:李宜忠真的给他撂了挑子!说不干就不干,还恐怕花落别人家,临了还推荐李宜星接他的班,“贾副书记你放心,穷了这么多年,我是穷怕了,一旦我发达,决不会忘记你的恩典,这一点,你放心!”
“你想好了?”
“是!我大船已经托人买了,我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决不是说说而已,土地马上分到一家一户,生产队基本上没多少事,就让宜星代我干阵子,不行再说!贾副书记,我希望你也能更上一层楼,我们在不同领域,共同取得傲人的业基,赵书记那儿我再烧烧香,他前脚走,你后脚就掩上,我还就不信了!”李宜忠说得心花怒放。
柳秋芬的肚子争气地大了,那日渐隆起的部分,象只倒扣的盆子,慕煞人更愁煞人,大前年赵凯结婚留下的一河滩帐还没有还多少,因为又生了孩子,又因难产,差点儿命没保住,现如今孙儿满地跑大人平安,可拉下的折腾饥荒,还闪在那儿,原本指望明年春上再谈赵亮的事,可是这两个年轻人,从见一面起,就如胶似漆上,现如今出了结果,这住宅还是一片不茅之地,宅子没垫,屋更遥遥无期,这是罗锅子上山---钱紧哪,这就是社会主义的悲哀,一个大队书记为了光荣,穷得可以,就只剩下一张党证。